說到這裡,他走出了小樓,隻見天色從黑夜再變成白天,看來東江總督已經走了,他雙手憑欄,望著遠處,隻見的時隔深冬,又是有著鵝毛大雪從九天雲霄上落了下來。
蘇銘看著靈武宗的方向,久久不語。
很久後,才有著一道細若蚊蟻般的,像是哭泣的聲音響起。
“小染,一萬年太久,我錯了,我錯了啊……”不知覺間,蘇銘淚流滿麵,“我隻爭朝夕,我隻要和你朝夕相伴啊啊!”
彼時的定安城洛家,年會閉幕,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兩天後,當年會第一蘇銘回到洛家後,整個洛家便是對他展開了空前的歡迎。
蘇銘對此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走著過場。
與剛開始家族裡對他的冷嘲熱諷不同,現在整個洛家都誇讚蘇銘年輕有為,是一個能抗住事的人。
蘇銘倒是也很會推杯換盞。
在慶功宴上,和一些輩分高、族裡有地位的族人喝的不亦樂乎,他是轉世重修,對這些人際交往,早已經滾瓜爛熟,而一夜宿醉後,他睜開眼,便是看到了一張明麗的臉頰。
和前世不同,那時候定安城的天雖然湛藍無比,晴空萬裡。
但說到底,蘇銘是沒心情去看的。
畢竟自己的妻子,洛玉檸對自己是那樣的若即若離,她對自己是那樣的瞧不起,雖然最後年會之後的一場災難,足以證明她愛自己,可是……蘇銘是不敢相認的,他曾經是那樣懦弱。
他怕自己給不了洛玉檸未來,而前世的蘇銘,不說未來,連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能給洛玉檸。
他如何麵對她。
這一世卻是不同,蘇銘不僅贏下了年會,給了洛玉檸安全感,讓她不用擔驚受怕、流離失所,更有了一個穩定的家庭和一個幸福美滿,未來可期的人生。
蘇銘曾經南征北戰、東征西討,見識過外麵的九天十地,也知道小城的夜色美好。
如洛玉檸,蘇銘甚至希望她就待在定安城,外麵的世界太危險,遠沒有這裡安全。
而雖然是一代劍帝轉世重修,但是這武者世界,不穩定的因素實在太多,連蘇銘有時候都沒有把握。
不過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洛玉檸很心疼他。
蘇銘感受著臉頰上的滾燙,睡眼惺忪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身裙裳的美人,手裡拿著一塊毛巾,在熱水盆裡蘸著,給自己擦手擦腳,儘管他是一名武者,但那種熱意的襲來,仍然是讓他穴道經絡都感到一陣舒適。
而為了享受,蘇銘閉上了眼睛,卻聽的洛玉檸笑道“醒了就醒了,你乾嘛還裝睡,不願意看我嗎?”
蘇銘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洛玉檸突然間停下了手帕,對他道“老夫人說要讓你過去,她神色有些不善。”
洛玉檸的話,讓的蘇銘心裡不是什麼滋味,他知道老夫人找自己是乾什麼,想必無非是問那天,定安城主和將軍為何會到來的事情。
畢竟這兩尊定安城的大人物,老夫人可不相信自己是能夠請來的。
不過也無所謂,蘇銘昂起脖子,任由洛玉檸柔軟的小手,握著毛巾,又擦拭了自己的脖子,他嘴裡支呼道“沒事,我等會過去。”
當蘇銘到達老夫人後堂的時候,老夫人已經高居上首了,在老夫人左右,是自己的嶽父嶽母,洛長天和俞沐婉。
看著這二人一臉擔憂的樣子,蘇銘笑了笑,想必老夫人把自己的家世都給他們說了吧。
隨後洛玉檸也走了進來,她褪下了裙裳,穿上了一身勁裝,袖子口纏著護腕,看上去英氣迫人,煞是英姿颯爽,而美麗的臉頰上更是有著一抹決然。
蘇銘不禁歎了口氣,看自己這一家人要麼一副求死,要麼一副等死的樣子,真是讓自己哭笑不得啊。
老夫人看著蘇銘的樣子,驀然開口道“蘇銘,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蘇銘扭頭“我在做自己啊。”
“你自己?”老夫人笑了,突然間慈眉善目的臉上陰雲漫步,拿起桌子上一個杯子便是狠狠的朝著蘇銘投擲了過去,冷笑道“你知道你的行為,不僅要把你自己害死,更要害死整個洛家嗎?!”
蘇銘笑了“我害死洛家?我害死誰了?”
老夫人翻臉道“你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天定安將軍和城主能來,不是你這家夥在從中作梗!”
“從中作梗?!”
蘇銘搖了搖頭,無所謂的看了一眼老夫人,話語低沉“你愛怎麼說怎麼說,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你的猜測,都建立在你的臆想的話,你不需要跟我說這麼多。”
蘇銘轉過身去,想要扭頭就走,但終歸是一腔少年意氣,回身道“老夫人,當年我入贅洛家時,我做的承諾我永遠都記得,我不會食言。”
老夫人冷笑不語,這時候洛長天起身,幽幽歎了一口氣,走了過來,看著蘇銘英武的臉頰,想要說些什麼,但突然間潸然淚下。
“嶽父!”蘇銘連扶住洛長天,隻見的他已經淚流滿麵了,踉踉蹌蹌的被蘇銘扶到了椅子上,看著蘇銘道“銘兒,我可以叫你一聲銘兒嗎!”
蘇銘重重點頭。
“年會的時候,要不是你大發神威,恐怕你已經死在了那裡。而我這個嶽父,卻沒有能力保護你,現在想起了那一幕,我都渾身難受,啊啊啊啊!”
洛長天哭了起來,雙手不斷的拍著自己的頭,這種發了瘋般的自罰,讓的俞沐婉跑過來把他抱住。
俞沐婉受不了了,也哭著道“銘兒,你的身世,老夫人都給我們說了,你是個可憐的孩子。你本應該有一個無憂無慮的人生,和一場波瀾不驚的前途,但沒想到惡人作惡,現如今,你連家都不能回!”
“你來到了我們洛家,本是外鄉人,還要做外鄉客,之前更受到這樣或者那樣的侮辱。但我們一家人,也沒有能力給你那樣的庇護。現在想起來,真是對不起你啊,銘兒。”
俞沐婉到底是個慈母,說起來時,隻覺得心裡有著萬根針紮著,痛。
蘇銘無聲無言,此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他低下頭,想了想道“老夫人,你的擔憂我都知道。但我仍然要對你說一點。我從來沒有動用過我家族的力量。”
“定安城主和定安將軍,之所以能來洛家看年會,固然是因為我,但也隻是因為我。”
“你憑什麼?!”
老夫人冷笑道。
“我憑什麼?”蘇銘訝然回想,低下頭,目光恍然,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在漫漫紅塵中埋頭苦修的一萬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