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複搖了搖頭。
“可不一樣,這回,大雲寺的事情,是實打實發生的。”
夏天莊子上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外人不知道,自己心裡還能不清楚嘛。
“可是,這一下子,牽扯的人可不少,總不能挨個追究吧,朝廷豈不是要亂了套?”李韶好奇疑問。
“這就不知道了,得看陛下想怎麼處理。”李複咽下了口中的粥,又吃了口鹹菜。
匆匆吃完早飯,宅子裡的人已經將馬車準備好,護衛們也一同隨行。
李複換了身衣裳,就乘坐馬車出發了。
這會兒走的快一些,說不定還能碰上李五他們。
他們押送著犯人去長安,路上不會走的太快。
出了莊子地界,馬車開始變得搖晃顛簸,李複就算是想要在馬車裡眯一會兒,都睡不著。
官道上,李五騎在馬上,腰背筆直,目光冷峻,他身後,百騎司與金吾衛的鐵甲在晨光下泛著森寒的光。
隊伍中間,是從王府兩衛營地中帶出來的犯人。
方丈和武僧頭子,被關在了囚車當中,其餘的,都用鐵鏈綁了腳,繩子縛著雙手,綁成一串,緩緩的隨著隊伍移動。
囚車緩緩行進,車輪碾過碎石,發出沉悶的聲響。
囚車裡的方丈肥碩的身軀蜷縮成一團,原本光鮮亮麗的袈裟,也變得淩亂不堪。
進了王府兩衛的營地,還在牢房裡叫囂,被看守他們的兵士打了一頓,這會兒身上還有明顯的鞭痕呢。
他嘴唇翕動,似在念經,可聲音卻低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老實點!”一名金吾衛揚起馬鞭,狠狠抽在囚車欄杆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方丈渾身一顫,終於閉上了嘴。
到現在,盧家也沒個動靜,心裡的絕望在一點一點的蔓延。
到這個份上,盧家這是打算不管了嗎?
那這件事,最終會都推到他們身上。
那他們可就活不成了。
後麵跟著的是一長串被麻繩捆住雙手的僧人,身著僧衣,被抓了之後,倒是沒有抵抗,因此,如今就算是被當成囚徒對待,比起方丈和那些武僧,倒也有幾分體麵。
沿途的百姓早已被驚動,紛紛站在路邊圍觀,對著這幫和尚指指點點。
還有人低聲咒罵——這些和尚平日裡高高在上,如今卻像喪家之犬般被押送進京。
佛寺有佛田,佛田雇佃農。
若是單純雇傭佃農,倒也沒什麼了,但是既然是雇傭,那必然存在剝削。
十裡八鄉的百姓,茶餘飯後沒個什麼樂子,可是一旦有什麼“壞事”,很快就能傳開了。
寺廟一邊收著香火錢,一邊乾著齷齪事,事發之後,豈能不群情激憤?
李複乘坐著馬車從隊伍旁邊路過。
走到李五身邊的時候,李複掀起馬車的車窗簾。
“李五。”
李五聽到動靜,轉過身去,對著馬車裡的李複拱手行禮。
“記得到了長安,直接回百騎司衙門,東西直接送到宮中去。”李複說道。
“是。”李五應聲。
李複就先行一步了。
到了長安城,李複直接進了宮中。
到了甘露殿,才從李世民口中知道,盧獻死了。
“死了?他死的怎麼這麼快?”李複都驚了。
證據還沒到長安呢,幕後之人先死了。
這死的,太脆生了。
乾脆利落的。
“他一死,牽扯在這件案子裡的其他人,可就放心了。”李世民語氣沉悶:“罪名,盧獻一個人都扛了。”
“一半的肮臟,全都付之一炬了。”
李複聽得直嘬後槽牙。
這盧獻,真特娘的是個狠人啊。
知道這事兒板上釘釘了,沒辦法了。
活生生一把火給自己燒死了。
“那這事兒.......”
盧獻一死,剩下的,頂多算是.......嫖娼?
但是這在大唐,算什麼罪名?
馬周就算是查出失蹤人口,人命官司。
那也是指向盧獻的。
最多,地方官府官員有不作為之嫌.......
在上位者眼中,這不是什麼大罪名.......
貶個一兩級,罰俸.........不疼不癢的。
至於佛寺佛田,又有自陳疏在前.......
哪怕是盧承慶回來了........這事兒,跟盧承慶也沒有直接關係,頂多是盧家出了盧獻這樣一個“敗類”。
想到這些,李複隻感覺自己就像是看見彆人吃廣式雙馬尾一樣,惡心的一批。
李複想罵臟話,而且,在心裡已經開始罵罵咧咧了。
李複一臉惡心的模樣儘數落在了李世民的眼中。
李世民隻能說是理解。
畢竟,知道盧獻死了之後,他也是這種感覺。
李世民看著李複那副吃了蒼蠅般的表情,沉默了。
兩人相顧無言。
歎息一聲,李世民緩緩開口。
“放心吧,這件事,不會就這麼過去的,大雲寺的和尚為所欲為,背後靠著盧獻,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也並非盧獻一人就能運作完成。”李世民說道:“牽扯出來的人,不會在少數,那些包庇之人,都會一一治罪的。”
“可是他們會推給盧獻,不管什麼說辭,什麼理由,到最後,罪名不痛不癢,罰俸貶官而已,可是寺廟裡那些受到傷害的人,甚至失去生命的人,她們........”李複說著說著,也說不下去了。
親眼見到地窖,密道,還有白雲泉去查的方縣尉的墳,包括寺廟後山挖出來的屍骨.......
不管結果如何,他們都活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