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去平康坊聽曲兒,也不會大老遠的出來尋求刺激,去寺廟嫖暗娼。
兩人回到客棧,上樓。
“孫兄,喝點?”
孫伏伽看著崔仁師,思索一會兒,點點頭。
“喝點。”
到了崔仁師的房間裡,桌麵依舊保持著他們兩人離開時候的模樣,整張桌子上被卷宗擺滿。
兩人將桌麵收拾乾淨,將卷宗都歸納到箱子裡,叫來了客棧的夥計,讓他送點酒菜上來。
即便是在方才的宴席上酒足飯飽,可是這會兒心頭的愁緒,也就隻有喝酒,能稍微解一解了。
崔仁師坐在桌邊,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這對於我來說,真是一件苦差事啊,這時候,我反倒是羨慕孫兄了。”
孫伏伽微微搖頭。
“你如今也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羨慕我而已。”
“從一介寒門,到名列甲榜,再到大理寺少卿,這條路,我走了二十年。”
崔仁師,二十四歲中製舉,中舉之後直接調任管州錄事參軍,又升任右武衛錄事參軍。
貞觀初年,調回長安,做了殿中侍禦史。
在仕途上攢足了名望資曆。
“我年歲比你大許多,但是,我卻是武德五年才中舉入朝為官。”
“隋末天下大亂的時候,你可以安心讀書,為將來入仕做準備,而我,亂世浮萍,因為讀了書,在地方上,做了個小吏,努力了幾年,才堪堪做了縣衙的法曹,崔兄,你羨慕我什麼?”
崔仁師愣住了,啞口無言。
孫伏伽笑了笑,伸手拿起酒壺,給崔仁師斟滿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燭光下微微蕩漾。
看著崔仁師的臉色,那張本該意氣風發的麵孔,此刻卻滿是倦色。
“孫兄,你說得對。“崔仁師仰頭飲儘,喉結滾動間嘗到一絲苦澀,“我羨慕的,不過是你的無牽無掛罷了。“
孫伏伽摩挲著杯沿。
“我當年在萬年縣做法曹,曾經審過一樁案子,萬年縣有個佃戶殺了主家,那主家是京兆韋氏的偏房子弟,在韋家當中,不算是有分量的人。”
他盯著酒麵浮動的光影。
“那佃戶的閨女才十三歲,被拖進馬廄糟蹋了。”
“佃戶氣不過,他老婆生孩子死了,留下這一個閨女,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
“姑娘被糟蹋了後,回到家裡,趁著佃戶出門乾活的空檔,一根繩子把自己掛房梁上了。”
“這下,那佃戶,就真的孑然一身,什麼都不怕了。”
“殺了主家那小畜生之後,被判了斬刑,連死,都是高興的。”
“佃戶被斬首之後,所有人都默認,這案子,就這麼結束了。”孫伏伽緩緩說道。
崔仁師疑惑。
難道不是嗎?
孫伏伽搖頭。
“不,這案子,沒有結束,被糟蹋的姑娘,難道不是一條人命嗎?主家死了,那當時他犯下事情的時候,他身邊助紂為虐的人,就一點過錯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