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拯救世界承受了這麼大的痛苦,我有資格讓我感覺舒服一些。
“不管是邪教,還是我搞的其他事,都是為了讓四十年後的世界,在我麵前呈現的更加立體,這樣我才能更好的調查十年前的秘密,我就是沙羅說的那個五十年後的人啊。”我說。
我說的,都是真話,一字不虛的真話。
遊戲的封測版,是以玩家經曆過的事為不變基礎,再往後延續,最終構成完整的,到遊戲發生時的背景。
所以在封測版中,我現在的行為是可以影響到五十年後的自己調查的情況的,在現實中做事,在遊戲中重開,就能接續現實中提前布置好的布局,就像伏筆一樣。
隻可惜,在前萬年曆誕生、斯普萊特成為具名之後,再重開封測版,很多東西就都已經注定了。
最大也最重要的NPC“蘇月”,也因為在現實中死去,而不再出現於四十年後的遊戲世界。
沒了蘇姐這個活化石,我在遊戲中的角色調查也變得舉步維艱,幾乎難以窺見當年發生的事,為此我不得不走邪教路線,成為前萬年曆的信徒,從祂的教派去側麵還原當年發生的事。
為此……為了讓夢中的遊戲角色能夠推進邪教徒路線,我不得不在現實中做出一些過分的事,來給四十年後的遊戲角色墊腳。
不管是那些儀式,還是我製造的道具和異常體,都能讓我在遊戲中更加接近林中馬,也更加接近前萬年曆。
在遊戲中越是虔誠,便是靠近天平非人的一段,就越是接近當年的真相——前萬年曆飛升的秘密手段。
這麼一想,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被我所折磨的人,就是充值進這邪惡遊戲的力量了。
啊,真特麼的有意思啊,這遊戲……竟能讓人真的墮落到這種地步。
雖然嘗試過用更正派的方式去完成這一目的,但恐怕林中馬追求的,不僅僅是遊戲劇情上的戲劇性,連遊戲外的戲劇性都渴求著。
我早就明白了,這個遊戲的正確玩法。
若不墮向悖反的極端,便隻得寸步不前。
“柯姐,我是五十年後的人。”
我再次重複,說出這句話讓我感到放鬆。
重複它,讓我有做夢般的輕鬆感。
“你說過很多次了。”
她不耐煩地歎息,而我聽到自己發出了諷刺的笑聲。
其實我不是在笑她,而是在笑自己。
可我也不想解釋了,隻是說:“你不信……我隻是想要你相信。”
“小高,你很像夏守前輩,如果沒有之後那些事,你可以做得和他一樣好。”
“這個啊……真對不起,從來不是,讓你失望了。不過誰都會欣賞守哥那樣的人吧,我知道互換位置,守哥會怎麼做,但我做不到。”
這種可能,我想象過無數遍。
如果活下來的不是我,而是守哥,那麼他會怎麼做呢?
他一定會嘗試做和我一樣的事,但他會更加正派。
我很難想象出守哥走歪門邪道的樣子。
但是,不走歪門邪道的他,一定會失敗,這是這個邪惡遊戲底層邏輯決定的,與神明所需求的欲望有關,與人的意誌無關。
不過,守哥本來就不會把所有希望孤注一擲地放在“我所在的這個世界全都是不存在的”這一可能性上。
他會像走鋼絲一樣,既不倒向“現在是可能性的世界”,也不倒向“現在是真實的世界”。
他會繼續活下去,即使有無法挽回的遺憾,也不會忽視另一種殘酷卻合理的可能,他會變動……靈活,卻又無情。
我知道守哥會做的很保守,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然後在十年這一節點處做好準備,迎接十年前的召喚。
若是十年前的召喚沒來,他會繼續自己的人生,而若是來了,他會交出那不完美的答卷,將剩餘無法解決的難題一股腦丟給十年前的自己。
守哥他就是會這樣做的性格。
但我卻不行,我已經完全相信我所在的這一世界,是不存在的某一可能性了,哪怕是沒有鐵證,一廂情願的相信。
若我的直覺出錯,這糟糕透頂的現實已經變成如今的模樣,那我寧願與這一切一道毀滅,像一個發瘋的小醜一樣下地獄去。
但現在,一切都還沒完。
我要交出最完美的答卷,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就像我已做成的那樣!
我明白,若讓柯姐知道我內心的想法,一定會痛斥我是一個不敢正視現實,逃避命運捉弄的懦夫,所以我絕不會把這些告訴他。
“小高,你真是沒救了啊。”她歎了口氣。
“又歎氣,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我笑了,這次笑得好看些了,“不過你說的不錯,我沒救了,所以不要來救我了。”
“我下周再來吧,你也乖一點吧,十年也該長大些了,老讓人這麼操心可不好。”她點了一根香煙,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她要走之前,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出聲叫住了她。
“柯姐。”
“嗯?”
“如果……我回到了十年前,你覺得那時的你會怎麼說我?”
我看她猶豫了一下,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假設性問題,但她還是停下腳步,歪著頭認真思索了半晌。
“我大概,會說‘算你厲害,行了吧’吧。”
我有些恍惚,無法想象出這樣的場麵,也很懷疑那時她是否真的會這麼說。
真的會這麼說嗎?
眼前的玻璃重新變成了外部可見,我回到床上躺下,摸了摸胸口的紋身,看了看牆上的鏡子。
這十年來,我一直在壓製自己異常等級的變化,並且用各種手段控製身體的成長,確保自己儘可能貼近十年前的身體狀態。
因為故事蜈蚣的殘眼,在替換當下與未來時,會根據兩者的差距,確定符合差距的代價。
為了儘量減少另一邊所要承擔的代價,我必須儘可能控製狀態。
得益於那個儀式的拖延,我違反遊戲協議導致的五感喪失還沒完全生效,至少現在我還能像一個常人一樣活動。
但最近,聽、視、觸幾個感覺消失的頻率越來越高,時長越來越長,這代表儀式的拖延效果已經快到極限。
但好在結果也快見分曉了。
十年了。
終於到了該被看見的時候!
隻要能熬過這段時間,之後怎樣都無所謂。
哪怕五感儘失,永遠留在無光無聲,無觸無味的虛無世界裡也沒有關係。
畢竟,我隻是一個可能存在的蔣文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