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啊!山靼人的伏兵?這不可能!”
“無論是獻出黃金的使者,還是火矢燒毀的營地,都暴露了山靼人虛弱的底細!他們怎麼可能還有伏兵?怎麼可能早有埋伏?!…”
關船“法華丸”上,覺慧法師佛心破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血淋淋的現實,就這樣呈現在他眼前,猶如阿毗地獄的可怖幻景,投影著血腥真實的殘酷人間。
“慈悲的佛祖啊!…”
“砰!砰砰!…”
女真重騎呼嘯而至,一輪凶猛的背衝,直入殘餘僧兵的背後。沉悶的骨朵砸斷骨頭,奔馳的馬蹄犁出一條血路,就此錘碎了僧兵們最後的抵抗。接著,大隊的女真勇士緊隨而至,王國的武士也從船壘上跳下,向著營地中的僧兵,發動等待多時的衝鋒!
“大神靈庇佑!殺!殺了他們!”
“讚美主神!敵人潰了!”
“祭司有令!捕俘,抓活的!…”
這一刻,天台宗的僧兵失去了指揮的將領,失去了軍隊的組織。他們遭受了騎兵衝鋒,慘重的傷亡過半,又被前後夾擊包圍。局勢無可挽回,他們終於徹底的士氣崩潰,開始四散逃亡。至此,持刀的僧兵不複存在,隻剩下獵手包圍圈中,絕望逃散的獵物!
“啪嗒!…”
關船上,覺慧法師手中的念珠,驟然散落一地。就在一刻鐘前,他還心情振奮,滿是衝破山靼營地,搶到黃金寶樹的狂喜。半刻鐘前,他還心存僥幸,希望挽救局麵,接引一批精銳的僧兵撤退。而現在,他徹底失敗,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這一場勝券在握、壓上所有賭注、傾儘一切的賭局,已經出了結果!毫無疑問,他輸了,天台宗完全輸了!
“我的僧兵!我天台宗的僧兵!”
“那些黃金!那些到手的黃金!”
“慈悲的佛祖啊!沒了,全都沒了!…”
覺慧法師頭暈目眩,腦海中一陣恍惚。這種賭輸的代價,實在太過慘烈,太過於痛徹心扉,讓他一時間站都站不穩了。兩邊的僧徒趕緊上前攙扶,而其中一人指向岸邊,不安的低喚道。
“法師!法師大人!岸上的山靼蠻子…他們好像分出了一隊人,向我們衝來了!…”
“什麼?山靼蠻子衝來了?…揮旗!撤!讓槳手們劃船,撤到海上!…”
“啊?法師大人!那岸上的斯波大人,還有那些僧兵?”
“我是僧正!我說撤!…咳咳!…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覺慧法師劇烈的咳嗽著,腦海中的空白逐漸散去,開始飛快地恢複清醒。或許,這是因為他的佛法修為足夠精深。又或許,五百僧兵的性命與鮮血,是他能夠無視的代價。
眼前的情形,在失去了五百僧兵後,每艘天台關船上,就隻剩下了二十到三十個信徒槳手。這些信徒僧眾,可沒有什麼戰鬥力,更不可能從山靼人的包圍中,把僧兵們救出來!那麼,最為明智的選擇就是…
“南無阿彌陀佛!…”
覺慧法師念誦著經文,努力平複激動的情緒,再次重複了命令。
“我佛慈悲,岸上的僧兵為佛法而死,會直入西天極樂!我天台船隊,不能全數折損在這裡,必須立刻撤退!…”
“山靼人沒有船,撤到海上就安全了。到海上重整隊形,齊齊往南邊撤退,直到勝山館…不,直過津輕海峽!…”
“南無阿彌陀佛!這一次北上,船隊被森野清與蠣崎氏出賣,這才遭了山靼人的伏擊!但我們苦戰一日,辛苦保全了船隊,還得了一百斤黃金…就連森野清帶回的黃金,也有一半,是我們的功勞!…”
三言兩語間,覺慧法師就接受了糟糕的處境,想出了彙報宗門的說辭,不愧是“真正的高僧”。作為船隊中地位最高的僧正,他的命令就代表著佛旨,需要僧徒們無條件的執行。於是僅僅片刻後,槳手們就迅速就位,疲憊了一天的身軀竭儘全力,拚命駛離危險的蝦夷海岸。
“一切諸法,無常無我,寂滅為樂…”
在駛離的關船上,覺慧法師悲憫地垂下眼眸。他念誦著佛經,不去看岸上的血光,不去聽那絕望的哀嚎。
不看就能無視,不聽就能不聞,無視不聞,就能心無掛礙。而消災祈福、超度僧兵的往生咒,也自然而然的,從他慈悲的口中念出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歸命無量光如來!頂禮如來。此咒真實不虛,讚歎佛陀光明清淨喜…”
“大人!法師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