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話。
刀收好,弓彆響。
多博裡!圖瓦拉!——小心,看前麵。
”
原木修建的山寨牆頭,忽石門衛的老酋長凡籠哈敲打著皮鼓,披了身虎皮的獸服,唱起了通古斯語的送彆歌謠。這一刻,他忘記了帝國所學的洪武頌歌,忘記了朝貢所用的頌詞,隻是用蒼涼沙啞的語調,唱著低沉的黑龍江水。當大明衛所的旗幟取下,整個山寨城頭,除了盔甲和兵器外,就再也沒有了帝國留下的痕跡。數十年的漢化如同一場林海的晨霧,大霧湧來,大霧散去,而白樺樹安靜如舊。通古斯野人變成了熟女真,熟女真又變回了生女真,生女真想要再次漢化,一切就像自然精神的圓環,卻不知最終落在何處。
“天在上。
阿布凱,恩杜裡!照一照路。
我們把火種分你一半。
葦子嘩啦啦,夜裡有烏鴉。
不怕黑,隻怕心亂。
聽好了!把心攏緊。
”
“你去,往西南去!
我們等,在台地的高處。
看三次月,就回頭看路。
記好啦!回來時,敲三下樺樹。
回不來,魂兒就從黑水回來。
薩哈連烏拉!薩哈連烏拉!!.
”
“薩哈連烏拉”的祈願呼喊,從身後的小山前飄來,又越過丘陵,越過樹木,重回到浩蕩的黑龍江畔。當沉默的馬隊,踏著烏拉江水的河灘,繼續南下十日後,沿途人煙的痕跡,終於變得茂密了起來。林子還是一樣的茂密,地形卻變得平坦,江水、河流和湖泊也變多了。
而有了江水、河流與湖泊,就有了更多的漁獲,能夠支持起更多的漁獵部族。平坦的地形,也意味著更多容易放牧的草甸,還有稍稍變多的稗田。這一切都意味著食物,更多的食物,會有更多的村落部落,還有更多的捕獵與廝殺
“阿凡哈!過了前麵的江灣,位於河邊台地高處的,就是亦兒古裡衛嗎?”
“對!亦兒古裡衛!它是朝廷在大江下遊剩下的女真衛所中,最大的一處,也是最定時朝貢的大部落!”
“噢!大部落!有多大?”
“至少能動員三百丁壯,有上千人呢!”
“上千人的部落,這麼大?那他們的酋長首領,叫什麼?”
“尚禿哈。”
牽馬的阿凡哈抬起頭,吐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而旁邊的阿力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喊道。
“什麼?亦兒古裡衛的酋長,什麼時候變成了尚禿哈?那我的老朋友,沙古答呢?”
“阿力叔,沙古答死了!去年死的,被尚禿哈殺了。”
“!那他兒子呢?!”
“兒子也被尚禿哈殺了。”
“都殺了?”
“好像沒殺光,跑了一個小的,不知去了哪裡。”
“尚禿哈是誰?”
“是沙古答的侄子,之前不叫這個名字,奪位後新改的。聽說他很能打,下手像狼一樣狠!他奪位之後,一口氣殺了好幾十個部族的丁壯老人,都是沙古答的人!”
聽到故人的死訊,阿力變了臉色,神色也暗淡下來。然而,在繼承混亂的女真諸部中,這種部族內部的奪權與廝殺,實在太過常見。馬背上的馬哈阿骨打並不在意,他隻是睜大虎目,如好奇的大貓般,疑惑問道。
“尚禿哈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尚’是白色,‘禿哈’是座位白色的座位?”
“額真,我們南邊以白色為尊貴。能坐在白色位子上的,就是尊貴的人!所以,‘尚禿哈’,就是‘尊貴的酋長’,是生來就要坐在上麵的貴種!”
“生來的貴種?奪位的侄子?嗯像狼一樣的人,剛剛奪下的狼群.”
聞言,馬哈阿骨打眉頭一揚,提了提手中的重錘,臉上顯出些思量。片刻後,他突然哈哈大笑,提著重錘喊道。
“所有人!停下來,歇息半天,給馬喂飽馬料!”
“等半天後,我們換上鎧甲,拿好刀矛斧錘,奔馬去亦兒古裡衛的營地看看,看看他們能不能打!”
“記住了!把你們最能打的樣子展露出來!就說我們是去大明朝貢的隊伍,是五個衛所彙合的聯軍!”
“要是亦兒古裡衛不能打.那就給他們兩個選擇:要麼派出向導,加入我們的朝貢!要麼就在這平坦的河灘邊,和我們好好打上一場,好好分出個你死我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