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終的晉升持續了一日,久到從白日到了黑夜,久到薑聽晚從屋裡走到了屋外,久到街上觀看的人都以為他要失敗了。
薑聽晚看見了院子裡站著的林書宇等人,莫少揚傷勢未愈也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等待最後的結果。
“傷還沒好,出來吹風?”薑聽晚從二樓走下。
莫少揚見是薑聽晚,連忙站了起來,與旁邊的人一同行禮。
薑聽晚抬手製止,“不必了,你就好好坐著。”
薑聽晚走到石桌邊也尋了個位置坐下,與他們一同看著木雲終的方向。餘光卻不經意地瞥見了角落裡的孟子淵,走廊的陰影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薑聽晚卻能猜出個一二。
林書宇在此,是因為想為木雲終護法,這一點不難猜測。
而莫少禹和莫少揚二人,因為上次餛飩攤的指點之故,現在守在此處,想必也是同樣的原因。
至於孟子淵,自然是羨慕嫉妒之餘,多了幾分好奇,但又因為顧及自己的麵子才一個人站在陰影裡,以此來隱藏自己的情緒。
猜出他幾分心思的薑聽晚,當即朝著他厲聲道:“你站那麼遠做什麼!”
被薑聽晚這一聲斥,孟子淵也隻能不情不願地從角落裡走出來。
可他這一出來,薑聽晚就在他的臉上看見了除卻羨慕嫉妒好奇之外的表情,隻見他耷拉著腦袋,也不知在看向何處,整個人也喪失了之前那副自傲的神態,像是受了什麼打擊。
不僅是薑聽晚,就連莫少禹和莫少揚二人也看出來了孟子淵的低落,不由對視了一眼。
作為三元宗這一代的第二寄望,孟子淵幾乎可以說是享受了宗門最好的資源,他也自認為自己就是天之驕子,可是下了山,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不僅比不上自己看不上的木雲終,就連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莫少揚都比自己先一步邁入了化境。
這樣的落差,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無法承受的打擊,更何況還是被薑聽晚點滿了自負和傲慢點的孟子淵。
薑聽晚大概猜出了孟子淵的心路曆程,一時也不知是出於憐憫還是因為什麼,直接點明道:“失落了?”
被戳破心思的孟子淵抬起頭,眼底還有幾分倔強,嘴硬道:“弟子不知師伯這話是何意。”
薑聽晚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好家夥,嘴硬點也給你點滿了?
要不是看見了孟子淵在鬥獸場的表現,覺得他的人設還有轉變的可能,就憑他帶頭欺負木雲終的劣跡行為,她也不敢輕易“招安”他。
木雲終喚醒了無塵珠,暴露是遲早的事,她要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為他組建一個信任他,以及站在他身邊說話的團隊,這樣才能讓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多幾分好感,多一分留戀。
作為一個穿書作者,帶領全員脫離原有角色設定的,她薑聽晚來做第一個。
既然孟子淵不願意承認,那麼便讓她這個作者一一道來,“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因為你都表現在了臉上。”
“……”孟子淵正欲否認些什麼,可卻在見到莫少揚和莫少禹的表情之後,沒了否認的底氣。
“也對,不隻是你,就連三元宗都在整個修仙界中不值一提。”
此言一出,幾人皆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薑聽晚也不管他們的震驚,繼續道:“我也是在今天才發現,原來我們還不如一個連仙門試煉大會都無法參加的玄天閣。”薑聽晚平靜地說著這段話,目光一一掃過了身邊的幾個小輩,隻見他們都是一樣的神情。
“弟子也不明白,作為斬殺南宮修的千年宗門,三元宗在修仙界何以是這樣的地位?”林書宇也開始了思考。
薑聽晚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技能又要上線了,隻不過這一次不是胡說八道,而是有理有據地循循善誘。
“那是因為你們到現在都沒有明白師兄說的那句‘遇村而落,見城而入’。”
薑聽晚帶著幾分深沉說道,引得身邊的幾人虛心求教。
“還請師叔指教。”
“這個世界很大,三元宗很小,你們自小就長在三元宗,宗門自然便成了你們世界中的全部,可一旦下了山,落陽山便隻是這個世界的一座山,你們也隻是行走在這世間的一個人。”
“在你們的眼中,開元子祖師是斬殺魔修南宮修的英雄,可是在千年前的那場除魔之戰中,他也隻是萬千正義之修中的一個。在那場戰鬥之中,他不過是運氣好,剛好做了舉刀人,又剛好借此創建了一個宗門。”
薑聽晚的話像是一種無情的利刃,將他們作為三元宗弟子這麼多年的驕傲,一一斬開。
她以絕對認真的眼神看向身邊的孟子淵,大破才能大立,“所以,孟師侄,這些年來你是如何覺得被三元宗寄予厚望的自己,就一定是這個世界中的天之驕子呢?”
孟子淵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無法回答,無顏回答。
“下山以來,我們入了兩座城,也遇到了一些事,見到了許多人,我想你們應該能體會到師兄那八個字的真正含義了。如果你們還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為自己爭奪那麼幾分臉麵,又或是在意那所謂的天資誰強誰弱,那麼我以為……”
說到這裡,薑聽晚故意停頓了片刻,道:“這試煉大會,不去也罷。”
“師叔!”
“師伯!”
林書宇和莫少禹兄弟二人,幾乎同一時間朝著薑聽晚跪下,眼中儘是虔誠。
“弟子明白了。”
“不……我不明白……”孟子淵瞧見院中跪下的三人,心中不解甚深,又像是一種終於忍不住的發泄,全然不顧麵前的人是薑聽晚,而不是那個疼愛自己的師傅。
“我不明白,就算三元宗不過是世界一隅,就算我比不過仙門大宗的世家弟子,就算我降服不了那些千年妖獸,那他們呢?”
孟子淵激動地指向了地上的莫少揚,“明明我才是宗門最有天資的弟子,可為什麼我連他們也比不過?”
薑聽晚瞧見孟子淵的這副神情,便知道是因為自己戳破了他的驕傲,他破防了。
“因為……”薑聽晚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故意吊著他的情緒。
而孟子淵也如她所料的冷靜了下來,等待著她的解答……
“因為你失去了一個修士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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