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陽沒有逼她立即回答,紳士地留出了考慮時間。
顧蓁借著學術交流,慫慫地遁了。
有些事說起來簡單,但真的來臨時,又變得困難重重。
隻說左秋陽的家境,一旦不接受,顧蓁是不耐煩去處理這些人際關係的。
幾場秋雨過後,天氣愈發寒涼,顧蓁來之前沒想到會在西京待這麼久,導師臨時操刀了幾場手術,一耽擱,竟然要在西京過冬。
她和同門師姐打了招呼,打算去不遠處商場買幾件厚實的秋裝。
顧蓁踩著微濕的地磚,臉縮在圍巾裡,秋冬總是格外寂寥,尤其路燈昏黃慘淡,襯得人形單影隻。
這副模樣落在俞宴眼裡,讓他心臟狠狠一疼。
他不遠不近跟著。
前幾天在魅色人間有對家鬨事,手下的幾個兄弟跟人起了衝突,俞宴去派出所撈人的時候,見到了左秋陽。
簡單聊了幾句,左秋陽告訴他,顧蓁在西京。
當時他說不上什麼滋味兒,隻覺得嘴裡苦澀,連帶著整顆心都絞痛起來。
說好會給姐姐撐起一片天,可現在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獨自一人生活在世上。
即便是暫時的隱忍,左秋陽也愧疚自責。
這些年,姐姐一定很不容易。
俞宴默默跟到商場門口,正想轉身,顧蓁卻突然頓住腳,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在落地玻璃窗上交彙。
一個驚愕,一個窘迫。
顧蓁猛地轉過身來。
俞宴沒臉見她,倉惶跑開,背影十分狼狽,顧蓁想都沒想就追上去。
“阿宴!”
哪怕是在臥底,哪怕是在出任務,可身份不曾造假,過往從不隱瞞,難道不能見一麵嗎?
俞宴腳下亂了幾步,但卻加快速度,融入人群,左轉右轉,就甩掉了顧蓁。
廣場上人來人往,廣告招牌,裝飾景觀,流光溢彩,熠熠生輝,顧蓁迷失了方向,再找不到那個熟悉的少年。
隻剛剛匆忙一瞥,已是物是人非。
那個留著寸頭,紋身從身上蔓延到脖子,耳朵上掛滿耳釘,行人見之躲避的小混混,是她弟弟阿宴嗎?
左臉頰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讓曾經陽光明朗的少年,變得陰沉可怖。
顧蓁擔心他。
擔心他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壓力,擔心他為了往上爬,不得已雙手沾滿鮮血。
臥底之事非常人所能忍受,顧蓁都知道的,她曾經也在無數個深夜被身旁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擁在懷裡。
鐵骨柔情,落淚時也讓人心疼。
那是多少悲痛崩潰換來的抉擇,是多麼強大的毅力支撐著這群人,守在陰暗處等待光明。
顧蓁想,哪怕隻是給他一個溫暖的眼神,是不是也能讓她的弟弟阿宴,心裡好受些?
“阿宴!”顧蓁哽咽出聲,她甚至都不知道去哪裡找他。
俞宴並沒跑遠,就躲在巨大的廣告招牌後麵。
他看著顧蓁無助又焦急的模樣,心中發酸。
不是不想見麵,而是不想連累她。
他用了一年時間,從和平區的酒吧會所裡混成小頭目,次次衝在前麵,看場子,砸場子,替兄弟們擋刀,背鍋。
終於如願以償,由人介紹進了西京市最大的銷金窟,魅色人間。
魅色人間背後關係錯綜複雜,盤根錯節成一棵參天大樹,牽一發動全身,是西京市的一顆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