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宋軍數百名工匠都在晝夜不停地組裝這些大型守城器,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郭逵深知其理,沒有好的守城武器,再險要的城池也未必能守得住。
“這是最新的火炮,年初軍器監才送來!”
郭逵撫摸著一架正在安裝的火炮對張辰笑道:“它的彈力極大,足以將震天雷射到三百步外,不過要十五個人才能操縱。”
旁邊一名匠頭笑道:“太尉,張參軍今天下午一直在研究這架火炮!”
“是嗎?”郭逵回頭向張辰望去。
張辰點了點頭,他這兩天一直在查看這些投石機,他對這些巨型守城武器已經很熟悉了。
“太尉似乎從未考慮過奪取夏州?包括之前,石州守軍還沒有分兵去守夏州時,奪取夏州易如反掌,但太尉卻絲毫沒有這個想法,卑職一直深感不解。”
這是張辰一直深感疑惑之處,他之前不止一次提出繞過石州,先奪兵力空虛的夏州,但郭逵隻是笑笑不答。
猶記得張辰和章楶伏擊敵軍後,也曾提出擴大戰果奪取夏州,但章楶卻嚴厲回絕,他便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似乎主帥郭逵壓根就不想攻打夏州。
郭逵笑了笑,一指城頭道:“我們去城上看看。”
城頭上也有大量的工匠在忙碌著,投石機和火炮都需要固定,所以必須用青磚砌出一個又一個的方形池子,底座便可以固定在其中。
郭逵卻顯得心事重重,他巡視了片刻,又不由自主地向城牆邊走去,扶住城垛望向遠方。
“張參軍,這次我們一舉攻入了西賊腹地,迫使入侵我大宋的西賊大軍北撤,已是數十年未有之大捷!你覺得這仗還有必要繼續打下去嗎?”郭逵深深歎了口氣問道。
“太尉是在擔憂遼人吧!”張辰一針見血。
郭逵神情閃爍了片刻,有些訝異地點了點頭:“古人雲,唇亡齒寒。遼國與西夏向來相依,遼國絕不會坐視我們覆滅西夏。一旦我們打到興慶府,遼國定會撕毀檀淵之盟大舉南下。而我們......卻把大量資源放在攻打西夏上,何其不智也!”
“朝廷為什麼非要打西夏?”
“這是因為某些人,確切說是朝廷中的文官......”
“是天子吧!”張辰忍不住又開口道。
郭逵微微一怔,他斟酌片刻繼續道:“不可妄言天子!我是說掌權的幾位文官士大夫,數十年來他們似乎已形成了一種固定思路,我宋軍之所以滅不了西夏,是因為遼國在背後支持西夏,而現在遼國皇帝昏聵,舉國民不聊生,他們便認為西夏獨木難支,故而不敢勸阻天子拓邊北伐。
誠然聖意不可違,文官們的看法也不錯,但他們卻不知道,現在的宋軍早已不是開國時的宋軍了,現在宋軍甚至還比不上仁宗朝的宋軍,根本就沒有能力滅掉西夏。”
“應該國力還行。”
“光靠國力有什麼用,大而不強和肥羊何異?
打仗靠的是軍隊,你看看現在我大宋的百萬禁軍成什麼樣子,個個吃喝嫖賭,軍心渙散,有些人當兵當得傾家蕩產,甚至落草為寇,簡直是天下奇聞!
檀淵之盟後,昔日的精兵強將全部沉淪在安樂鄉裡,變得腐朽不堪,屢戰屢敗,實在令人痛惜之極。”
說到這,郭逵長長歎了口氣:“現在朝廷百萬大軍,戰鬥力比較強的軍隊就隻剩下我的西軍和河東軍,也就是原來楊文廣麾下的軍隊。聽聞攻打善池口時,河東軍傷亡近三萬人,連劉賀都不幸陣亡!
如高遵裕之流掛帥,河東軍難以久繼,大宋能戰之力也隻剩下我的西軍了,這就是我不想攻打夏州的原因,一旦攻打夏州,西夏必傾舉國之兵來救,雙方都會死傷慘重,毫無意義不說,甚至最後還有可能便宜了遼人,我不想做這種蠢事。”
張辰也低低歎息一聲:“如今的遼國雖然失序混亂,但遠遠不到走下坡路的時候。對我大宋而言,遼人仍然是我們的大患,更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覆滅西夏!”
郭逵眉頭一挑,喃喃道:“你也認為遼人不會坐視不管麼?”
張辰點了點頭,忍不住“泄露天機”道:“西夏本身就依附遼國近百年,莫看遼國如今的皇帝耶律洪基有些昏聵,例如他聽信讒言殺皇後蕭氏及太子耶律浚,寵信佞臣大興土木等,但他卻是個大智若愚之人,一切都是他順勢而為鏟除異己的手段罷了,說不定很快就會聖明起來。”
郭逵的目光變得嚴峻起來,如果真是這樣,大宋危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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