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所說的那處盆地,外形儼如一隻六角瓷碟,四周都是低緩的丘陵,被濃密的樹林覆蓋,丘陵中間是一片低窪處,麵積大約在五十頃左右,在丘陵與丘陵之間,分布著十幾條穀道,其中四條穀道分彆是通往彌勒洞、夏州、銀州以及德靖鎮的小道。
彌勒洞是西夏十二軍司之一的左廂神勇軍司的駐地,軍司相當於後世的軍區,左廂神勇軍司的防區直接與大宋陝西路、河東路北部接壤,扼斷橫山大峽穀的銀川便屬於該軍司。
所以在宋軍攻克銀川城的惡戰中,傷亡最慘的也是左廂神勇軍司,儘管逃回來三千餘人,還是有近六成的軍隊被宋軍全殲,而且連主帥嵬名浪遇也死在銀川。
夜幕中,一支萬餘人的西夏軍正疾速向西行軍,這支西夏軍正是來自彌勒洞的左廂神勇軍司,銀川城之戰,軍司的三萬駐軍隻剩下萬餘人,加上主將嵬名浪遇之死,駐守彌勒洞的副將拓跋羽無論如何也逃不掉被梁太後嚴懲的命運,除非他能夠力挽狂瀾,立下大功。
嵬名通狡猾地看透了拓跋羽窘迫的局麵,便邀請他共擊宋軍的補給糧隊,並聯手殲滅宋軍從麟州過來的那支軍隊,嵬名通在鷹信中說得很直白,那樣他們就可以免除因嵬名浪遇陣亡而麵臨的嚴懲了。
嵬名通的鷹信直接刺透了拓跋羽心中難以掩飾的恐懼,最終隻得妥協接受嵬名通的方案,他隻留下了兩千軍守彌勒洞,自己則率領一萬軍隊疾速向糧道奔來。
拓跋羽率領的一萬軍隊都是山訛軍,人數雖然最多,但裝備卻是最差,以皮甲和銅矛為主,畢竟西夏沒有大宋的國力,不可能每個士兵都能披掛鐵甲,不過山訛軍大多是黨項山民,民風彪悍,身體素質極好,在山地行軍速度快疾,戰鬥力也十分強大。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拓跋羽仍然覺得自己還有扳回局麵的本錢。
五更時分,西夏軍距離盆地還有二十裡。這時,在山腰上,幾名宋軍斥候正躲在一塊大石背後,注視著西夏軍的到來,五人默默清點著人數,觀察對方裝備和士氣。
隻片刻,五人點了點頭,轉身向背後的樹林內迅速奔去,很快便消失在樹林內。
......
斥候帶來的情報著實出乎張辰的意料,不是從石州出來的軍隊,居然是從彌勒洞過來的一萬西夏軍,而石州方向卻沒有一點消息。
“老章,石州方麵恐怕不會有軍隊來了。”沉思良久後,張辰平靜地對章楶道。
“三郎何出此言?”
“很簡單,我們有兩萬軍隊,加上麟州過來的八千,一共近三萬人,要想殲滅我們這三萬人,沒有同等的兵力可不夠,而若是石州傾兵而至,那石州的防禦怎麼辦?如果兵力太少,非但不能吃掉我們,反而會被我們反噬。”
“所以你認為石州軍隊不會來了。”
“正是!”
章楶負手走了幾步,半晌道:“你的結論或許正確,但原因未必是你說的那樣。”
“能否詳細說說?”
“我也說不清楚!”
章楶苦笑一聲說:“隻是一種直覺,多年的官場經驗告訴我,或許西夏官場之間也涉及到某種暗鬥。”
“你也認為石州守軍不會出來?”
章楶點了點頭,張辰心中大喜,又問道:“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章楶負手望著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淡淡笑道:“這一萬西賊我們輕易便可以消滅,至於麟州來的宋軍,可以讓他們改道去攻打彌勒洞,趁敵軍傾巢而出,一舉占領彌勒洞大營,整個神勇左廂軍司的局勢就盤活了。”
“那我們幾時出兵?”
“現在就出兵!”
張辰明白章楶的意思了,敵人行軍一夜,必然疲憊不堪,趁天未亮的時間,他們會休息一兩個時辰,這個時候正好就是他們偷襲敵軍的大好良機。
章楶當即立斷,他和張辰各率一萬軍隊,鉗子一般向數裡外的一萬西夏軍猛撲而去。
章楶的判斷並沒有錯,從昨天黃昏時出發,經曆了將近六個時辰的強行軍,從彌勒洞過來的一萬西夏士兵已經疲憊不堪了,從時間上推算,宋軍糧車隊至少要下午到晚上才能抵達盆地一帶,所以拓跋羽並不著急,在進入埋伏的樹林後,他便下令士兵原地休息三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