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司馬光卻感到驚訝了:“這麼說,張辰在邊疆遇襲還和王執政有關係?真是奇怪了,王執政在京城,怎麼會牽涉進此事?”
王珪滿臉通紅,怎麼司馬光這把好刀轉向對準了自己?
他狠狠瞪了一眼郭逵道:“胡言亂語!你是在暗示我牽連張辰的遇襲案?沒有證據你便是汙蔑當朝宰執!郭逵,你該當何罪?!”
“王執政你急什麼?我當然沒有什麼確鑿證據,隻是一些口供而已,想必禦史台也不會采納,所以我就沒在辭職書上過多提及此事,王執政若不追究,沒人會問此事。”
王珪臉一陣紅一陣白,當著天子和這麼多重臣的麵,他著實下不來台。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郭逵淡淡道:“我說的不是你,是另有其人,你我心知肚明!”
這時,掌樞密院事呂公弼暗罵王珪愚蠢,對方已經說出有口供了,王珪竟然還要再糾結此事,難道真要把韓琦這兩個字當眾說出口麼?
他連忙乾咳兩聲打圓場道:“今日隻是討論郭安撫使辭職一事,我們不必在這種無關緊要的旁枝末節上糾結,其實事情已經很明白了,何重作為錄事參軍掌握大量軍情,他竟然是西賊細作,性質非常嚴重,郭安撫使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樞密院的意見是,立刻免去郭逵在軍中的一切職務,以免事件的惡劣影響擴大,至於他是否負有罪責,應該交由刑部和禦史台詳細調查後再做決定。”
趙頊看了一眼曾公亮:“曾相,政事堂有什麼意見?”
曾公亮恭敬答道:“陛下,首先犯罪的是錄事參軍,並不是郭安撫使本人或者他的家人,其次何重最初被郭安撫使啟用之時,那時他還不是西賊的細作,隻是後來在慶州為官時才被收買。
如果說失察之罪,應該是慶州知州承擔,而不應該強加給郭安撫使。
再者,一支軍隊中偶然會出現敵軍細作,這是常事,不應該過於擴大化,關鍵是主帥怎麼處理。郭安撫使發現何重有罪後便立刻查處,絕不姑息,臣覺得他已經儘到了主帥之責。
何況現在河湟拓邊一事剛剛開始,邊境的形勢將會不斷改變,其實西賊得到的情報可以說毫無意義,所以損失其實也並不大,陛下,臨戰換帥是軍中大忌,臣建議讓郭安撫使戴罪立功。”
王珪怒吼道:“何重可是郭逵推薦提拔,他明明負有失察之罪,怎麼能不追究?”
曾公亮冷冷道:“你也是老夫推薦的,又在老夫的轄下任參知政事。而你卻在朝堂之上天子麵前公然咆哮,是不是也該追究老夫的推薦失察之罪呢?”
大殿內雅雀無聲,半晌,趙頊起身道:“這件事容後再議,散朝!”
趙頊拂袖而去,大殿上隻剩下曾公亮和王珪在怒目相視。
......
趙頊怒氣衝衝回到了自己的禦書房,他怎麼也想不到,一起普通的辭職竟然引發出了如此嚴重的朝廷內鬥?
王珪顯然是涉及此案,不知他受了誰的指使,處心積慮扳倒郭逵的意圖實在太明顯,即將爆發大戰關頭,這些重臣卻不顧及朝廷大局,一個個隻想到自己的利益,著實令趙頊心中惱火。
趙頊也同樣對曾公亮不滿,他最後攻擊王珪的話太尖刻,有失體統,政事堂內部失和傳出去,天下臣民該做何感想?
同時王珪和曾公亮的爭執中也有一種暗示,郭逵提拔細作幕僚有罪,那他趙頊當初用郭逵替代韓琦是不是也要承擔責任?
這時,翰林學士王安石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趙頊身旁,將一疊書卷放在桌上:“陛下,臣奉命前來講解《尚書》。”
瞧見桌上那疊打滿了批注的書卷,趙頊卻再無平日的興致,歎息一聲問王安石道:“先生怎麼看郭逵辭職?”
“臣自愧不如!”
趙頊看了他一眼:“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安石微微歎道:“罪己也要有勇氣啊!他若不說,誰又知道這件事,他能主動承認自己的過失,願以辭職謝罪,足見他內心坦蕩,但臣覺得這裡麵的根本原因是出於他對陛下的忠心,隻因為對陛下忠心,他才會愧對陛下對他的信任。
陛下,大將易尋,忠臣難覓啊!”
趙頊輕輕點頭,不愧是與自己心靈相通的王臨川先生啊!他這幾句話簡直說到了心坎上,今日朝堂中一幫重臣,無論倒郭保郭,其實都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唯獨請罪的郭逵卻對自己忠心耿耿。
他沉思良久,將郭逵的辭職書找了出來,提起禦筆寫了個“否”字,想了想,又在背後寫了八個字:“引以為誡,積極備戰”。
他放下筆,把辭職書遞給王安石:“你把它交給郭逵吧!此事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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