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曾孝寬為官後,便不少與自己作對,但曾公亮隻覺得兒子是秉公辦事,倒也有可取之處。
可前幾日發生的一件事情卻讓曾公亮痛心疾首,一氣之下病倒,他的長子,審官院的頭頭,竟然在天子麵前大肆誹謗自己,說自己昏庸老邁,根本就沒有能力處理政務,不宜為相!若不是宮裡有人偷偷告訴自己,自己還被瞞在鼓裡。
曾公亮驚怒交加,派人去找兒子前來對質,但曾孝寬怎麼也不來,曾公亮最終氣得病倒。
雖然病倒,卻不是大恙,調理兩日,他已經漸漸康複了。
更重要是,曾公亮想清楚了一個道理,長子突然與自己反目,這與天子的默許肯定難逃乾係,可不是麼?
如今朝中的許多重要職位,都被天子悉數換上了年輕的變法一派,而自己並不支持變法,但將近七十歲卻占據了首相之位,長子在這個時候發難,這僅僅隻是巧合嗎?
曾公亮一向是往好的方麵想,既然天子要利用長子對付自己,那就說明自己的相位一時半會兒還比較穩定,天子不敢輕易更換,正是想通了這一點,曾公亮精神大好,準備明天上朝了。
曾公亮已經從病房轉到了書房,書房內,曾公亮正在聽小兒子曾孝直給他說一件重要之事。
“就在剛才,錢總管找到孩兒,他讓我轉告父親,請父親能適當協助。”
曾孝直目前在翰林院為官,今年三十五歲,是曾公亮的寵妾所生,聰明練達,是曾公亮最器重的兒子之一,尤其現在長子背叛了自己,曾公亮也就更器重這個小兒子。
兒子這句話無頭無尾,著實令曾公亮不解,他又問道:”錢晉有沒有說什麼事情讓我協助?”
“他具體沒有說,我估計他遲早會派人來找父親,他隻是先表個態。”
曾公亮點點頭,兒子說得對,他又笑道:“你從中又能讀出什麼端倪?”
“雖然不知是何事,但孩兒感覺錢晉的手越伸越長了,他不是牢牢站在變法派一邊麼?為何突然與我們有往來?”
“你說的有點道理,但你看得還不夠深。
你必須要明白一點,錢晉其實站隊的不是變法派,而是站在官家那邊,官家想變法,他便支持變法,官家什麼時候改心意了,他錢晉必定也會隨之轉向。莫忘了,說到底他是奴婢,不是官員。所以錢晉這回把手伸到我們這裡來,或許並非是壞事,他可是官家的心腹。”
曾孝直點了點頭,轉念又道:“孩兒也不禁想到父親從前的教誨,帝王之術的精髓就在於平衡,恐怕錢晉這時與我們往來,也出於這個道理。官家雖然支持變法,但變法一派若是獨大,對朝堂不是好事。”
曾公亮聽兒子能舉一反三,不由大感欣慰,捋須笑道:“你說得不錯,朝臣如今分為兩派相互製衡,而官家重用宦官同樣也是為分朝臣之權。
其實錢晉此人貌忠實奸,他和副總管杜忠成的秉性可差多了,並非是最合適的人選,無奈杜忠成出自太後門下,否則官家不會重用錢晉去分杜忠成的權。”
“可近日官家不是赦免杜忠成的過失了麼?還特意降旨準他返京重任大內副總管之職,錢晉的權柄到手不過兩個月,又被分走了不少。不過照孩兒看來,官家還是不會輕易動杜忠成,雖然他是太後門下,但太後和官家到底是一家人哪!”
曾公亮微微笑了起來:“如果你真是這樣想,那說明你還是太嫩了......提到此事,我倒不得不佩服杜忠成這回確實做得高明,明明犯下罪過,卻以一道奏章躲過了禍事,怕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哪!我考一考你,杜忠成回京後,誰得益最大?”
“得益最大的人自然是太後,杜忠成可是她的臂膀。”
“所以官家必定會對杜忠成下手,最終便用錢晉來取代杜忠成。”
“取代?”
曾孝直不解問道:“剛才父親不是說,官家用錢晉隻是為了分權,現在怎麼變成了取代?”
曾公亮淡淡一笑:“其實錢晉也好,杜忠成也好,他們都是用來對付我等文官,官家的內心自然是不希望宦官內部出現矛盾。但我們這位官家可是年富力強乾坤獨斷,在權力麵前親情幾可忽略,杜忠成是太後之人,錢晉取代杜忠成便是遲早之事!
隻是因為錢晉資曆太淺,經驗和能力都不足,所以官家才暫時沒有讓他直接取代杜忠成,順便先用杜忠成當一當錢晉的磨刀石。所以我們一定要有前瞻眼光,這就是為什麼,雖然錢晉站隊變法派,但我心裡其實還是願意與錢晉往來的緣故。”
就在這時,門外有仆人稟報:“啟稟相公,吏部的王員外郎遣人給老爺送了一張紙條,來人如今在府門外等著,說是還有口信!”
曾公亮嗬嗬笑了起來:“是王祿啊!他倒是有些日子不來了,五郎,你去把紙條接下來,再聽聽他有什麼口信。”
曾孝直快步出去了,不多時匆匆走了回來:“父親,是西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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