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正午,張辰終於輾轉返回了京兆府,一行五人騎馬穿過寧靜的遠郊田埂,漸漸走進了熱鬨喧囂的京兆府城。
店鋪一家接著一家,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牽著滿載貨物的駝隊,人頭簇簇的茶店,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張辰竟有一種恍如入世的感覺,一切都讓他感到如此親切,但又如此遙遠。
長安酒樓位於城南曲江池旁,是一座占地五畝的大酒樓,在京兆排名第三,到了傍晚時,這裡車水馬龍,生意極為興隆。
張辰用馬鞭一指前麵的長安酒樓笑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喝杯上好的葡萄酒!”
眾人聽說能喝到葡萄酒,臉上都不禁露出了向往之色,他們一行五人,除了張辰、章楶,還有李大牛等三名章楶的親兵,原本他們都是種鍔的親兵,後來跟隨了章楶,三人都是極為高大雄壯的年輕漢子,武藝均十分高強。
在大街上出現五個騎馬之人,一般是很少見的,除非是軍隊,或者權貴家丁,何況這五人中,一人身著文官官袍,另四人著禁軍甲胄,強大的氣勢瞬間令街上人刮目相看,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張辰等人在酒館前翻身下馬,酒館掌櫃和兩名夥計迎了出來,掌櫃陪笑道:“幾位客官,喜歡光臨鄙店,大堂裡請!”
宋人中午一般去茶館而不去酒館,講究過午不食,但軍隊在戰爭時期中午都有一頓加餐,以補充體力,所以大家都習慣中午要吃飯了。
張辰笑問道:“有什麼吃的嗎?”
“各種吃食基本上都有,熱一熱就可以了。”
“有冰鎮葡萄酒麼?”
掌櫃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我們有上好的京兆葡萄酒,但沒有冰鎮,現在很難買到冰塊了,不過可以用井水冰鎮一下。”
“那就用井水冰鎮。”
張辰扔給掌櫃一錠銀餅道:“先來五瓶葡萄酒,其他菜隻管大魚大肉上,儘快一點。”
掌櫃捏著沉甸甸的銀餅,滿臉堆笑說:“五位請上二樓靠窗坐,馬就拴在門口,各位都看得見!”
眾人將馬匹交給了夥計,一起向樓上走去,因為是中午的緣故,客人不多,一樓基本上沒有客人,二樓十幾張桌子,隻坐了兩桌,張辰剛走上樓,便有人驚訝道:“啊!是張參軍回來了!”
隻見一張桌子前的幾名客人都站起身,張辰認出其中一人,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司兵主事楊寬,另外幾人也是安撫司的從事,眾人自然認得張辰,紛紛熱切上前見禮。
張辰笑著問楊寬:“怎麼中午吃飯?”
楊寬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兩日朝廷派人前來安撫司巡察視事,大家一夜未睡,早上也吃得很少,我便自作主張帶大夥兒來這裡吃午飯犒勞犒勞。”
“辛苦大家了,請繼續吃飯,不打擾各位!”
張辰一行人坐了兩張桌子,李大牛三人坐一桌,張辰和章楶對坐一張小桌,隻片刻,幾名酒保如流水般將大魚大肉端了上來,張辰吩咐夥計將兩盤好菜給楊寬那一桌送去,眾人連忙起身感謝。
這時,一名酒保端來三瓶葡萄酒,陪笑道:“幾位爺,正好有三瓶用井水冰好的葡萄酒,你們先喝,剩下三瓶再冰一冰就送來。”
李大牛等三名親兵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們也不客氣,甩開腮幫子大吃大喝起來。
章楶給張辰滿了一杯酒,微微笑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聽說石方凜有意遣人與單安商談招安一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或許吧!”
張辰吮了一口冰涼透徹的葡萄酒,細細品味它的醇厚滋味,隻能說很勉強,比起後世的葡萄酒還是差得遠,他笑了笑道:“不過,如果石方凜指望隻靠招安來解決錫義山匪寇的問題,那他隻能失望。單安何許人也,連錫義山老巢都能一把火燒了不要,對抗朝廷的心誌何其堅定。”
“賢弟的意思是說,單安不會接受招安?”
張辰搖搖頭:“那也說不準,隻是真想招安他,單安的胃口可不會小。”
“唉!若石方凜有種帥三成能力,剿匪事宜何以演變至此?若朝廷真走到招安那一步,可真是貽笑大方了。”
張辰冷笑一聲:“雖然我與石方凜接觸不多,但也大概知其人剛愎自用極其自傲,且看著吧,他遲早還要吃一場敗仗!莫以為匪寇已經山窮水儘隻能投降朝廷,卻不知已是天高任鳥飛,也不知洵陽的四萬禁軍會不會成為單安案板上的魚。”
張辰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一條糖醋鯉魚道:“和它一樣,任人宰割!”
這時,酒保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恭敬道:“這位官人可是姓張?風雪房中有貴客想請張官人共飲!”
張辰皺了皺眉,卻還是點了點頭,又對章楶道:“章兄,你們繼續吃著!我先進去看看。”
“賢弟有事自去便是,正好我可以開懷暢飲哈哈!”
章楶知道張辰許是有要事,倒也不甚在意,於是張辰則直接跟著酒保來到最裡麵一間雅室前停下。
“這就是風雪房,裡麵有貴客等著,官人請進!”
張辰推門進去,隻見裡麵坐著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赫然卻是張辰的頂頭上司,錄事參軍何重。
張辰一怔,他確實沒有想到,剛回京兆府第一個想見自己的竟然會是何重!此人當初不還放出話來,要讓自己上任五日內滾蛋麼?
想到這裡,張辰卻還是嗬嗬笑道:“不曾想在下歸來的第一場好宴,竟是何參軍所請!”
何重起身笑眯眯行禮道:“張參軍這回率軍剿匪立下汗馬功勞,可是大揚我西軍威名啊!如今得勝歸來,聽聞郭太尉都已準備設宴獎賞你,作為上官我也是麵上有光!為了體恤下屬辛勞,這不特備兩杯薄酒給下屬接風。”
張辰見他一口一個“下屬”,心中不禁冷笑,果然宴無好宴。
此時卻見酒桌上隻有兩副碗筷,張辰笑道:“沒有彆的客人嗎?”
何重眼珠子一轉,壓低聲音笑道:“本來還準備請幾個陪客為張參軍慶功,但後來想想,有些事情還是我們兩人談一談比較好,省得某些人會錯了意,屆時給張參軍下絆子,讓你事情不好做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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