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內燭火搖曳,映著沙盤上密密麻麻的標記。皇浦雲眉頭緊鎖,手指重重叩在驊州方位:五十斥候,即刻出發。
帳外黑影閃動,玄甲輕甲的斥候們已悄無聲息集結。他們腰懸短刃,背負長弓,臉上塗著油彩,在昏暗中隻剩一雙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記住,皇浦雲低沉的聲音在帳內回蕩,查清三件事:州府衙署是否還在費朝官員手中,城頭旗號有無變化;那支神秘軍隊是何來曆,是否已破城;若城防仍在,查探糧草動向,繪製布防圖。
為首的斥候隊長單膝跪地,接過密封的令牌:末將明白。十日內定帶回消息。話音未落,五十人已如一陣黑風卷出營門,馬蹄裹著麻布,在官道上隻留下細碎的沙沙聲。
皇浦雲走到帳外,望著斥候們消失在夜色中的方向,掌心沁出冷汗。驊州若失,整個北境防線將如多米諾骨牌般崩塌。帳外風聲嗚咽,仿佛裹挾著遠方戰場的廝殺聲。
皇浦雲再次立於案前,眉頭緊鎖,目光掃過牆上懸掛的輿圖,最終落在鈞水沿岸的標注上。他沉聲道:“來人!”
帳外傳來急促腳步聲,親衛掀簾而入,抱拳行禮:“在!”
“傳信李州牧,讓他速調五千精兵,後夜卯時前務必抵達鈞水西岸布防,不得有誤!”皇浦雲語氣凝重,指尖在輿圖上重重一點,“沿岸十裡暗哨加密,任何異動即刻回報!”
親衛心頭一凜,見大將軍神色肅然,不敢多問,沉聲應道:“領命!”轉身大步流星離去,帳外很快傳來集結兵馬的號角聲。
待帳內恢複寂靜,皇浦雲從懷中取出一枚通體瑩白的玉簡,指尖在玉簡上飛速劃過,口中念念有詞。隻見他並指如劍,朝玉簡虛空一點,一道微弱的青光從指尖溢出,沒入玉簡之中。玉簡驟然亮起柔和的光芒,懸浮在半空微微旋轉。
“淩霄山大長老親啟,”皇浦雲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鈞水異動,恐有大變,懇請即刻派遣百名內門弟子馳援,務必於三日內趕到!皇浦雲叩上。”
話音剛落,他屈指一彈,玉簡化作一道流光衝破帳頂,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帳內燭火猛地一跳,將他的身影在帳壁上拉得頎長,映出幾分孤絕與凝重。
殘月下的林地泛著青光,皇浦雲用劍鞘撥開擋路的荊棘。幾天前的夜晚廝殺留下的血腥味還沒散儘,混著腐葉氣息鑽進鼻腔,讓他喉頭一陣發緊。臨時削成的木柵欄歪歪扭扭,篝火在風裡抖得像團殘燭,映著哨兵甲胄上未擦淨的血汙。
將軍,東邊林子有動靜。暗哨從樹影裡滑出來,手裡短刀還在滴血。皇浦雲按住腰間橫刀,看見十步外的灌木叢簌簌作響——三隻受驚的山兔竄出來,轉眼消失在黑暗裡。
他鬆了口氣,後背卻已沁出冷汗。昨夜那些戴著青銅麵具的騎兵像鬼魅般從霧裡鑽出來,彎刀劃破帳篷的聲音至今還在耳邊回響。幾千人的隊伍現在隻剩百十來號人,連弓弦都湊不齊整。
把剩下的火把都點上。皇浦雲扯著嗓子下令,聲音在空曠的營地邊緣蕩開。幸存的士兵們互相攙扶著起身,有人懷裡還抱著同伴冰冷的屍體。篝火劈啪聲裡,他聽見有人壓抑的啜泣,趕緊彆過頭去。
鹿角叢外忽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皇浦雲猛地轉身,橫刀出鞘時帶起一片寒光。月光恰好從雲縫裡漏下來,照亮柵欄外那片搖曳的黑影——原是被風刮動的葛藤,卻把所有人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將軍,援兵...一個瘸腿的斥候從山道上連滾帶爬衝下來,懷裡揣著半張染血的信紙。皇浦雲展開信紙的手在發抖,火把光照亮三日後抵達五個歪扭的字跡,墨跡混著暗紅的血漬,在風裡簌簌發抖。
他抬頭望向城牆外麵黑沉沉的山林,握緊了刀柄。這三天,每一刻都像在刀尖子上舔血。那些麵具騎兵就藏在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像狼一樣盯著他們這群殘兵。
夜色像一塊浸了水的黑布,沉沉壓在鈞水城頭。垛口上的火把明明滅滅,將守城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長,卻照不透城牆根下的濃黑。三名黑衣人貼著城牆根蠕動,青磚上的苔蘚蹭濕了他們的夜行衣,像三隻蟄伏的壁虎。為首那人忽然停住,食指搭上唇間——城樓上巡邏隊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鐵甲碰撞聲在寂靜夜裡格外刺耳。
護城河的水聲成了最好的掩護。兩名斥候自上遊泅水而來,口中銜著蘆葦管,黢黑的發梢滴落水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們摸到吊橋暗樁處,指尖飛快在木柱上刻下三道細紋——這是今夜第三撥入城的暗探。
南大街的餛飩攤還亮著昏黃的油燈,瘸腿攤主正低頭揉麵,竹杖斜倚在條凳旁。他袖口滑下時,露出半截青蛇紋身,與昨日在城北藥鋪抓藥的貨郎、今早挑著菜擔進城的農婦,竟是一模一樣的刺青。當更夫敲過三更梆子,藥鋪後院的梧桐樹下,三粒石子先後落地,彈起的脆響驚飛了棲息的夜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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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根下的排水渠裡,最後一名斥候正用骨片撬開柵欄。他聽見遠處酒肆傳來猜拳聲,混著更夫的吆喝,還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渠水帶著腐臭漫過腳踝,他卻渾然不覺,眼中映著城內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他需要撕碎的夜幕,也是必須踏碎的屏障。城頭火把突然劈啪爆響,他猛地縮回頭,汙水濺上臉頰,與冷汗混在一起。
斷壁殘垣間,殘陽如血。皇浦雲銳利的目光掃過臨時加固的木柵欄。儘管手下儘是衣衫襤褸的士兵,有的還纏著滲血的繃帶,他仍將僅存的三百人布成三道防線,互為犄角。暮色中,衣衫襤褸的士兵們正抓緊時間擦拭生鏽的刀劍,往拒馬樁上捆紮荊棘,臉上分不清是血汙還是泥垢,眼神裡卻透著不容小覷的韌勁。
夜幕剛垂,三名潛伏在灌木叢中的黑影就被如狼似虎的巡邏兵按倒在地。這些斥候身著玄色夜行衣,麵罩遮住大半張臉,腰間令牌刻著詭異的銀蛇圖騰,靴筒裡藏著淬毒的短匕。然而不等押到皇浦雲麵前,其中一人猛地咬破藏在牙齦裡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另外兩人也同時發力,用藏在袖口的細針狠狠紮向自己的頸動脈。
皇浦雲蹲下身,撚起一點黑血放在鼻尖輕嗅,眉頭擰得更緊。好狠的手段。他低聲道,望著三具已然冰冷的屍體,能讓斥候如此悍不畏死,看來這次撞上的絕非尋常流寇。他轉身對身後的親兵沉聲道:加強警戒,今晚怕是睡不安穩了。寒風吹過殘破的軍旗,發出獵獵聲響,仿佛預示著一場惡戰即將來臨。
果不其然,第三日皇浦雲沒有等來李俊山調來的軍隊,還有淩霄山的弟子。到來的卻是神秘軍隊的卷土重來。
一時間,磚石飛濺,塵煙彌漫。皇浦雲立於城樓,臉色鐵青如鐵,緊攥的佩刀將掌心硌出深深血痕。昨日修補的城牆在轟鳴中震顫,裂縫如蛛網蔓延,守城士兵的嘶吼被炮聲吞噬。
將軍!西南角垛口塌了!親兵嘶啞的叫喊刺破硝煙。皇浦雲俯身望去,隻見黑甲士兵如蟻附牆,雲梯上寒光閃爍。範增猩紅披風在敵陣中翻飛,手中令旗揮出死亡弧線,新一輪炮火便精準砸向城牆薄弱處。
床弩反擊!火箭壓製!皇浦雲怒吼著拔劍出鞘。城牆上箭如流星,火舌舔舐著攀爬的敵軍,卻擋不住對方如潮攻勢。神秘軍隊的火炮射程遠超守軍預料,鉛彈撕開空氣的尖嘯聲,成了壓垮軍心的催命符。
正午時分,城牆終於轟然坍塌十餘丈。皇浦雲提劍親赴缺口,劍鋒劈開敵兵咽喉的瞬間,瞥見範增正冷漠注視著戰場,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心編排的戲劇。那眼神讓他脊背發涼——這支軍隊的戰術詭異莫測,炮火間竟無半分停滯。
死守!皇浦雲劍鋒拄地,鮮血順著甲胄蜿蜒而下,援軍不到,便與城池共存亡!吼聲未絕,數枚炮彈同時落地,氣浪將他狠狠掀翻,漫天塵埃中,隻餘下斷裂的戰旗在硝煙裡掙紮。
城牆在巨木撞擊下發出痛苦呻吟,裂縫如蛛網般蔓延。皇浦雲眼看快守不住了,唯有立馬驅動自己的靈力,指尖凝結的淡青色靈力在暮色中劃出殘影,三十六個繁複印訣在他掌心次第綻開。嗡——城門上突然浮現出半透明的符文光膜,流轉的青光將攻城錘撞得粉碎,飛濺的木屑在觸及光膜時化作點點熒光。
神秘軍隊的前鋒突然像被無形牆壁擋住,高舉的彎刀僵在半空。那些戴著青銅麵具的士兵開始發出困惑的嘶吼,隊列瞬間潰散——有人朝著城牆撞得頭破血流,有人原地打轉砍傷同伴,更有人朝著反方向衝鋒,陷入永無止境的循環幻陣。
皇浦雲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扶著城樓石柱劇烈喘息。他看見光膜上的符文正在快速黯淡,敵軍後方隱有黑霧翻湧,顯然有高手在試圖破解結界。護城河對岸,那麵繡著血色三足烏的戰旗,正隨著詭異的風緩緩展開。
晨霧尚未散儘,攻城錘的轟鳴聲已震裂曠野。先鋒營剛衝到護城河邊,前排士兵突然驚呼著栽倒——本該矗立眼前的青灰色城牆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扭曲的空氣,仿佛整座雄城被人生生剜去。
何方妖孽作祟!中軍帳前,玄甲將領勒馬橫刀,猩紅披風在朔風中翻卷。他眯眼望向虛空,指尖暗扣的令旗幾乎要捏碎。結界邊緣蕩漾著淡紫色光紋,將投石機的石彈悄無聲息地吞噬,連最銳利的鷹眼斥候也隻能看見一片混沌。
將軍!西南角有異動!親衛嘶吼著指向天際。隻見那片虛無中突然浮現出半座箭塔殘影,數道流矢如驟雨般射落,前鋒營頓時人仰馬翻。
將領猛地將佩刀劈入地麵,火星濺起三寸高:豎子安敢用此鬼魅伎倆!他胸口劇烈起伏,玄鐵麵具下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傳我將令——盾陣結牆,破法營上前!我倒要看看,這縮頭烏龜能藏到幾時!
令旗揮動間,三百名背負符文弩的黑衣士兵疾步而出,弩箭上閃爍的朱砂咒印與結界光紋遙遙相對,空氣中頓時彌漫開硫磺與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
皇浦雲指尖法印驟變,額頭滲出細密冷汗。他能清晰感覺到,身前那層凝結了修為的琉璃結界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原本瑩白剔透的光幕上,竟赫然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好像要裂開了一樣。
對麵的玄甲軍隊陣列森嚴,數百名士兵結成詭異陣形,每個人手中都捏著相同的玄奧手印。幽藍的靈力如同實質的潮水,順著他們指尖凝結的符文源源不斷湧入結界。那些靈力並非狂暴的衝擊,反而像無數根刁鑽的細針,正沿著結界的靈力脈絡瘋狂滲透、啃噬。
怎麼可能...皇浦雲喉結滾動,心神劇震。他原以為憑借自己的修為,這結界足以抵擋千軍萬馬,卻沒料到對方竟有如此多精通術法的修士,更懂得以陣術凝聚靈力,專攻結界薄弱處。
結界劇烈震顫,表層靈光忽明忽暗,仿佛風中殘燭。皇浦雲感到體內靈力正以驚人的速度流失,經脈中傳來陣陣刺痛。他瞥見敵軍陣中,為首的將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令旗一揮,更多士兵加入了施法陣列。幽藍符文如同活物般在結界表麵遊走,發出刺耳的滋滋聲,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
皇浦雲心頭猛地一沉,他知道,這看似固若金湯的結界,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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