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浦雲走到沙盤前,手指撫過黑風口的位置。那裡如今定是殺聲震天,箭矢如蝗。他仿佛能看見範增將軍花白的須發在風中飛舞,看見士兵們用殘破的盾牌抵擋著如潮水般湧來的敵人,看見鮮血染紅了那片貧瘠的土地。
將軍,還要再派援軍嗎?副將低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皇浦雲沒有回答,隻是死死盯著沙盤。援軍?他手裡能動用的兵力早已捉襟見肘。若再分兵,恐動搖根本。可黑風口若失,則整個北境防線將形同虛設。
帳內靜得可怕,隻有風穿過帳縫的嘶鳴。皇浦雲緩緩閉上眼,腦海中閃過一張張年輕的麵孔。那些隨範增將軍出征的士兵,此刻或許正餓著肚子,握著冰冷的兵器,在黑暗中與死神搏鬥。
再等等。良久,皇浦雲睜開眼,聲音沙啞,再給範將軍一天時間。若明日午時仍無消息......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便隻能......棄車保帥了。
話雖如此,可他心裡清楚,那字背後,是上千條人命,是無數家庭的破碎。帳外的風更緊了,仿佛在為黑風口的將士們哭泣。皇浦雲走到帳門口,望著天邊最後一抹殘陽,心中默默祈禱。願上天垂憐,願將士們平安。
前方廝殺聲如沸,戈矛相擊的脆響混著士兵的嘶吼,在暮色裡炸開。範增將軍的軍隊正陷在混戰中,玄甲染血,戰旗被刀風撕出豁口,可後麵五十道青影卻立得穩如磐石。
那是洛神穀的弟子。他們道袍下擺沾了些戰場的塵土,卻沒半分慌亂,手裡或握著刻滿雲紋的玉符,或按著劍鞘裡泛著微光的法劍。為首的女弟子鬢邊彆著支銀葉簪,此刻正微微側耳,像是在捕捉風中極細微的動靜——不是金鐵交鳴,也不是傷兵的呻吟,而是某種更幽微的波動。
“師父說過,凡俗戰場的刀槍,輪不到我們出手。”她身邊的少年弟子低聲道,指尖在玉符上虛虛畫了個“鎮”字,“咱們守的是術法那道關。”
旁邊立刻有人接話,聲音壓得更低:“方才西邊林子裡有陰氣掠過,不是尋常鬼魅。”
花白長須無風自動,範增手中劍重重磕在地上。原以為大將軍的親隨已是天下至銳,卻不想這支鐵騎,竟藏著這等殺器。他親眼看見玄色法袍的術法師混在騎兵陣列中,掌心騰起青藍色火焰,將自己衝鋒的士兵連人帶馬燒成焦炭;另有持法杖者吟唱起咒文,寒氣順著槍尖蔓延,前排十餘名刀盾手瞬間凍成冰雕。
最可怖的是那些騎士竟能與術法完美協同。法師吟唱時,他們便結成錐形陣鑿穿陣型;待我軍陣型散亂,立刻變陣為雁行,給術法轟擊留出空隙。城樓上的範增瞳孔驟縮——黑甲洪流中每隔十騎便有一名術法師,他們不像尋常巫祝躲在陣後,反而與騎兵一同衝鋒,法袍下擺沾滿血汙,法杖卻始終穩定地輸出著術法。
難怪五百人便能撕開三千人的防線,難怪他們敢孤軍深入。範增心口一陣發悶,望著城下不斷收縮的軍陣,忽然明白項羽在鴻門宴上不肯殺劉邦,或許並非剛愎自用,而是真的看清了這天下的水有多深。
五十人沒一個往前衝的。他們就站在軍隊後方十丈外,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前方有士兵踉蹌著退下來,見他們紋絲不動,眼裡閃過詫異,卻被同伴一把拽回——誰都知道,這群背著劍匣、帶著符籙的修道人,守的從來不是血肉磨坊,是那些能悄無聲息取人性命的咒術、蠱毒、邪法。
暮色漸濃,血腥味裡忽然摻進一絲甜香,細得像蛛絲。為首女弟子眸光一凝,玉符“嗡”地泛起白光:“來了。”
五十道青影同時動了。不是拔刀,而是齊齊抬手,指尖結印,道袍袖口無風自動。他們沒去管前方仍在廝殺的戰場,所有注意力都鎖定在西北方那片開始扭曲的空氣裡——那裡,正有術法的暗影悄然凝聚。
五十名弟子結成玄光陣,結印掐訣間,空中頓時綻開朵朵琉璃色光牆。鐵騎陣中術法師聯袂施法,赤紋符篆與紫金雷弧如暴雨般砸落,墨色風刃卷著腥氣劈向光牆,炸出漫天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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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響中,光牆裂開蛛網裂痕。弟子們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陣眼令旗上,陣紋驟亮化作七道銀白流光,竟將赤紋符篆絞成碎片。術法師陣營裡響起號角,三十六個青銅鼎虛影從地底升起,鼎口噴出的黑霧瞬間凝結成猙獰鬼頭,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弟子陣心。
地麵上,雙方甲士已絞殺成一團。金鐵交鳴震碎殘陽,玄甲士兵長刀劈開敵軍咽喉,鮮血噴濺在染血的戰旗上。一名獨眼將領左臂齊肩斷裂,仍狂吼著揮斧劈開方陣,身後親兵踏著屍體衝鋒,槍尖挑飛落馬騎士。
空中,弟子陣突然化作七星連環,銀白流光如活蛇般纏住青銅鼎,鼎身符文忽明忽滅。術法師們黑袍鼓蕩,十指結出複雜法印,鬼頭口中竟吐出赤紅火珠,與流光相撞炸開蘑菇雲。殘肢斷臂混著斷裂的符紙從雲端墜落,正砸在廝殺的人群中。
暮色漸濃時,玄光陣已縮至十丈方圓,弟子半數帶傷。但鐵騎陣的術法師也倒下了七人,青銅鼎虛影黯淡了大半。獨眼將領拄著斧柄跪倒在地,胸口插著三支羽箭,他望著仍在膠著的戰場,忽然發出嗬嗬的笑聲,血沫從嘴角不斷湧出。
黑風裹挾著砂礫,在黑風口隘口打著旋兒,刮得玄甲鐵騎的披風獵獵作響。鐵甲將領李項勒住嘶鳴的戰馬,猩紅披風下的手掌下意識攥緊了腰間刀柄。三天前在立州,他的玄甲軍隻用了半柱香就踏平了對方的步兵陣,可此刻,他分明看見前方斷崖上騰起的不是熟悉的狼煙,而是三團幽藍火焰,如同妖眼般在濃雲中沉浮。
將軍快看!親衛的驚呼未落,崖頂突然潑下傾盆綠雨。李項瞳孔驟縮,那不是雨水,是淬了劇毒的術法飛蝗!他身後的術法師立刻結印,赤紅火牆拔地而起,卻在接觸綠雨的瞬間發出滋滋怪響,竟被蝕出無數孔洞。
不對勁!李項猛地拔劍,劍鋒劈開撲麵而來的毒霧,對方術法師至少三位,且精通五行相克!話音剛落,整麵斷崖突然滲出粘稠的黑霧,霧中傳來骨骼錯位般的哢嗒聲。三百鐵騎兵瞬間被黑霧吞沒,驚馬嘶鳴裡夾雜著士兵被藤蔓絞碎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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