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崖上方有一片寬闊的空地,在地麵堅硬的石縫有零星幾株說不出名字的植物,在天寒中猶搖曳著綠意。
居高向北遠望,可以看到遠處有一個漁村,此時炊煙已散,漁民出海時要前往偏東南方向的一處臨海碼頭,與這裡是不同的方向,所以麵前這刻意而來的女子是怎樣知道這處隱蔽的地方,又怎麼知道他的身份的呢?
夜帝已意識到,蘇夢或許是先一步去了常春島,然後再來尋他的。
江湖中從不缺天姿絕頂之輩,但往前細數,在這樣的年紀能成長到向他挑戰的人卻找不出幾個,這讓夜帝心中生出幾分可惜,如此佳人,如此天驕,行事的手段卻並非正派。
那靛藍的倩影止住了步子,蘇夢站在兩丈遠處,回頭望他,表現的十分平靜輕鬆:“就在這裡吧。”
她的手依舊自然地搭在劍柄上,其姿態遊刃有餘,即便以夜帝的眼力也瞧不出絲毫破綻。
夜帝深深望著她,華美的外衫隨風而落,露出那為了偽裝而穿著破舊的褐衫褐褲,還有一雙骨節寬大而猶如蒲扇的銅色手掌。
他沉聲回應對方:“好,就在這裡。”
說完這句話後,誰也沒有再開口。
不開口,便是要動手。
江湖人從不是用話語交鋒,而是用武功說話。
夜帝早預料到蘇夢應該是個當世絕頂的劍客,也從劍的樣式和她的姿態推測出她用的一定是‘快’劍。
但他還是始料未及,這劍竟比想象中要快的多,在他輝煌的半生之中,竟找不到比對方拔劍更快的對手,那柄劍不似被拔出,竟像是生了靈智,主動順著握劍的手出鞘,帶著說不出的靈動之感。
拔劍聲剛傳到耳邊時,劍光已逼近。
兩丈的距離對於兩名絕世高手來說並不遠,對劍客甚至可以說太近,近到眨眼間便能將那仿佛海潮湧上浪崖,潑灑出萬千水珠,展現著隆隆聲勢的劍光籠罩住敵手。
夜帝在劍光及體的刹那,沒有選擇閃避後退,對於這樣的快劍客,一步退便是步步退。
即便已淡出江湖多年,他依舊不失睥睨與傲然的帝王本色,麵對這樣的殺招,不退反進——他上半身猛然前傾,整個人撲入到劍光之中!
在前傾的同時,他雙掌自下而上,以一種開山裂石的磅礴氣勢,猛然向那虛幻的劍影推出!
在這迷離虛幻的劍影之中,他所攻向的‘劍影’卻是唯一的實處。
若夜帝選擇退讓,那麼即便他是當世第一的高手,也窺不破這重重劍影,正是他選擇了‘進’,所以才能看到‘退’看不到的景色。
一個江湖人的一生,總會遇到這種‘進’與’退’的生死抉擇。
夜帝從未選錯過,所以他成了江湖中的傳說。
若說那迷幻的劍光宛若浪花,那麼夜帝推出的掌氣便是足以操縱浪花的巨浪,並非一股,而是如同洶湧的暗流,一重接一重,不斷衝擊、乾擾、消耗著蘇夢連貫的劍勢。
漫天的劍影倏然一收,執劍之人毫無被破招的驚愕,唇角噙著淡淡的笑容,纖細的長劍化做手臂的延伸,由刺化為斬擊,夜帝的雙掌也同時一變,迎上而揮,掌緣與長劍相錯,蜻蜓點水般拂向那霹靂長劍的側麵,用手掌上凝聚如實質的罡氣與精妙絕倫的借力法門讓這一劍偏離了些微。
與此同時,他的身軀雖然未動,高大的身形卻陡然變‘瘦’了。
很少有人將‘縮骨功’用於戰鬥之中,在這種關頭用出這一招,夜帝的急智讓蘇夢也不由為其在心中拍案叫絕,感到了與不拘常理之人交戰的趣味。
在千鈞一發之際,那最致命的一道劍光貼著夜帝的肌膚掠過,森寒劍氣激得他汗毛倒豎,衣袍嗤嗤裂開數道口子,顯得更加狼狽。
但夜帝的雙眼卻亮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