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門扉緩緩閉合,發出低悶的響聲。
池中活水流淌,香爐燃著乳白色的細煙,蘇夢知道,那池中的方舟上,正有一個人隔著黑紗在觀察著自己。
蘇夢沒有急著過去,韓夫人想必也明白,隻要她願意,那想要刻意隱瞞的一切都會被掀開至陽光之下。
她輕揚起雙袖,微笑道:“觀察得如何?”
韓夫人道:“閣下比我想象中要年輕得多。”
“皮囊隻是表象,夫人不也是如此?”
“……”
韓夫人感覺那雙清亮的眼仿佛已穿透了黑紗。
她冷冷開口,聲音卻動人非凡:“閣下為何執意要見我?”
“因為你修煉的是《嫁衣神功》。”
池邊的人用那樣輕鬆的語氣點出了這樣重要的隱秘之事,方舟上隻能得窺輪廓的身影微微一動,聲音沉了幾分:“你知道《嫁衣神功》?”
“我不僅知道,而且見過將此功習練至大成的人。”
話落,黑紗後的身影雖然不動,但蘇夢已能感知對方的動容。
在這種誘惑下,韓夫人居然沒有追問,反而忽然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蘇夢認真思考了一下,明亮的眼眸微微向右上轉動,眼白靈動而純淨,仿佛言語已先隨著眼眸傾出。
“我所修習的武學是《明玉功》,你可曾聽過?”
韓夫人道:“帝王穀蕭氏所習秘典,便為《明玉功》。”
世外高人不僅隻有《碧落賦》上眾人,江湖上多的是隱世高手,蕭王孫與藍大先生一戰至今讓人稱頌,隻是他早已隱於深穀,不再於江湖走動了,更不知如今境界如何。
“《明玉功》習至大成時,交手時能不斷吸取對手功力,《嫁衣神功》大成者,內力與人合一,即便是《明玉功》大成者也吸取不了其內力。”
蘇夢說的是韓夫人完全不了解的事情,故而聽得入神。
“我聽聞過一個故事,故事裡,習練《明玉功》的前輩敗在了習《嫁衣神功》的前輩之手,但《明玉功》大成後,真氣如旋渦流轉不息,一日可抵百日之功,我總覺得,隻要給出時間,應是前者勝才對。”
她露出惋惜之色:“可惜,在我大成之後,卻未能在恰當的時間,遇到恰當的人了。”
“所以,我想幫你。”
蘇夢道:“我想從你這裡得到的東西,或許百年後,幾百年才能收獲,也或許永遠也收獲不了,但這就像種下一粒種子,無論結果如何,埋下種子澆灌的這一刻,我已因心中的期待而心滿意足。”
她沒有在乎韓夫人是否聽懂,腳已輕踏池水之上。
韓夫人沒有阻攔她,任由那身影踏過池水,微風吹亂香燭飄蕩而起的絲絲縷縷的白煙,黑紗一層層揭開,方舟之中,兩人之間再無阻隔。
韓夫人冷漠地望著麵前的人,她表麵雖強作鎮定,內心已陷入波濤之中,黑紗遮住的光線對於蘇夢而言根本起不到作用,即便在完全的黑暗中她也能夠視物。
她輕輕靠近蒲團上那盤坐的身影,那身軀若放在稱上,不會比八九歲的孩子重上多少,韓夫人的外表像是成人的骷髏披了一層勉強可見人的皮膚,唯有腹部渾圓,似隨時都要漲破。
她用那與外表全然不符的聲音道:“現在的我,是不是生得十分可怕?”
雖然如此問,但韓夫人知道,麵前的女子並無任何害怕之意。
她隻是平靜溫柔地看著她,然後緩緩蹲下身子,與盤膝在蒲團上的身影平視。
“不。”
“見到您後,我更堅定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