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先棄了手中兵刃,先是一兩聲的‘鐺鋃’聲響,之後連做了一片,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死水,蕩開了一圈絕望的漣漪。
蘇夢握著刀,漠然地看著跪了一片的人,請君入甕的甕城,如今已成了他們的甕。
“我其實不愛殺人。”
她歎息,歎的很誠懇。
“但魔教的人除外。”
與其說她已瞧出了他們的來曆,不如說她判斷出了當前的劇情節點。
此時的‘北城’正處於被‘四大天魔’圍攻的劇情之中,武林四大世家之中,‘西鎮’‘南寨’各陷危難,疲於施援,四大名捕中排行第一的無情則帶著‘東堡’的助力正趕赴‘北城’。
在她正要大開殺戒的時候,又有動靜傳來。
隻聽絞鏈聲響,甕城內門落下的鐵柵抬起,一個持著拐棍的威嚴老者走了出來,他眼狹眉低,眼角下垂,予人一種狡黠陰沉之感。
此人正是‘四大天魔’中的‘魔頭’薛狐悲。
‘四大天魔’,‘姑頭仙神’中,若以武功論高低,當以‘魔頭’薛狐悲最高,他手下‘修羅四妖’的實力甚至已接近‘魔神’淳於洋,可惜他這四名得力的手下被人一招便擊潰,也正因如此,薛狐悲麵帶黠笑,心中卻已驚怒惶急,不知周白宇是從哪裡求得了這樣一位強援。
薛狐悲手中那支烏木拐杖猛地頓地,‘篤’地一聲,仿佛在向蘇夢施加壓力。
他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住城牆上的蘇夢,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尊駕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為何要為周白宇那黃口小兒所驅馳,豈非明珠暗投?他許你的,想必不過是眼前蠅頭小利,江湖虛名!若閣下加入我們,此後便是‘五大天魔’,閣下可為魔道之首,以後這北地江湖,當以閣下為尊,屆時,莫說金銀財帛唾手可得,便是開宗立派,掌握整個江湖的權柄,也不在話下。”
說到這裡,薛狐悲自己都不由振奮了幾分,然而等他說完這一長串話語,卻隻見城牆上的女子無動於衷,甚至甩出手中長刀,將一個想要悄悄往弩上架箭的箭手穿胸刺在了地上。
“‘五大天魔’這個綽號比‘修羅四妖’更難聽。”
明明相隔遙遠,但蘇夢那淡漠中帶著些嘲意的聲音依舊清晰無比地傳入了薛狐悲耳中。
“而且……誰說周白宇許諾給我什麼了?他隻是給我傳了一封邀約信,信中隻說期待與我在舞陽城一晤,求援一事隻字未提。”
薛狐悲聞言道:“他這豈非是引閣下入彀?”
蘇夢搖了搖頭:“他隻是知道,‘四大天魔’都不是我的敵手,所以將選擇權交給了我,若我願幫‘北城’渡此難關,便會入城,若我不願,想要離去,也無人能夠攔我。”
周白宇見識過她的實力,自然明白這些魔教的爪牙絕對攔不住她。
“但你還是出手了。”
“沒錯。”
“為何?”
蘇夢輕垂著眉眼,獨倚城垛的模樣有如黃昏蘆花輕蕩,帶著一種夜幕將至的蕭索。
可她身邊還有數具殘屍,兩側更是匍匐一片顫栗的箭手,讓人清楚地意識到,絕不能因外表而忽視她驚世駭俗的武功。
“因為我樂意。”
她就這樣平淡地說著,然後從城樓上一躍而下,身法之快猶如一柄斫向大地的銀白利劍,鬆挽的長發散落開來,薛狐悲看到了一雙眼。
一雙幽深如潭的眼眸。
當他看到這雙眼眸的時候,那躍下城牆的女子已伸出右手,按在了他的頭上,身子在空中一旋一擰,穩穩落地。
她站定之後,先抬手將頭發束好,手指在發絲間穿梭的同時,‘噗嗵’一聲,薛狐悲已睜著雙眼向後仰倒。
他的頭頸已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