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的那個雨夜後,鄒風眠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南溟。
可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
幾個月後,他在城郊的福利院門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身影。
南溟瘦了很多,原本圓潤的小臉變得尖尖的,那雙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院長是個慈祥的老太太,她說這孩子是從醫院撿來的。
剛來的時候不吃不喝,後來又發了一禮拜的燒,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最奇怪的是,”老院長歎了口氣,“他好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問他父母是誰,家在哪裡,他就搖頭,醫生說可能是受了什麼刺激。”
鄒風眠站在院子外麵,看著南溟獨自坐在秋千上。
那條破舊的星星毯子還裹在他身上,但他似乎已經想不起這條毯子的來曆。
南溟變了很多。
不再像從前那樣愛笑,也不會對著每個人撒嬌。
他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像隻警惕的小獸,誰靠近都會本能地往後縮。
其他孩子都喜歡追著院長喊“奶奶”,隻有南溟不開口。
他不哭不鬨,安靜得讓人心疼。
鄒風眠遠遠地看著,看著南溟被領養的人家抱走,又在一周後被送回來。
養父母說這孩子太怪了,整夜整夜地做噩夢,醒來就發呆,怎麼哄都不說話。
第二次,第三次......
南溟像是一件不合格的商品,在領養和退養中被輾轉。
每一次被送回來,他的眼神就黯淡一分。
終於有一天,南溟在院子裡對著秋千發呆時,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我討厭被拋棄的感覺。”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發誓。
那天之後,南溟開始主動拒絕所有想要領養他的人。
他開始讀書,拚命地讀書。
像是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學習上。
南溟十二歲時參加了除詭師選拔,他的天賦讓考官們都驚歎不已。
選拔在一個陰雨天舉行。
南溟站在訓練場中央,雨水打濕了他的製服。
其他考生還在為第一次見到詭異而顫抖,南溟卻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那些恐怖的存在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開始!”考官一聲令下。
南溟的動作快得讓人驚訝,他靈活地在場地中穿梭,手中的符咒精準地擊中每一個目標。
那些模擬的詭異在符咒的光芒中化為灰燼,而南溟的表情始終平靜。
考官們交換著驚訝的眼神。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年輕卻又如此沉穩的考生。
那些動作和反應,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接觸除詭術的人能做到的。
沒人知道,在南溟的噩夢裡,那個殺死父母的詭異一次又一次地出現。
鄒風眠遠遠地看著測試現場。
他躲在觀眾席的陰影裡,目光始終追隨著場中那個瘦小的身影。
八年過去,那個會在他懷裡哭泣的小男孩已經學會了堅強。
這讓鄒風眠想起了自己當初是如何踏上這條路的。
在離開南溟後,他花了整整兩年時間學習控製自己的力量。
那是一段痛苦的歲月,他必須壓抑體內的詭異血統,將那股力量封印在皮膚之下。
起初很難。
每當情緒波動,那些黑色的氣息就會不受控製地湧出。
他在深山中獨居,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直到能完美地控製每一絲力量。
他學會了在人前展現出普通人的樣子,將自己的特殊之處隱藏得天衣無縫。
為了不引起懷疑,他甚至專門研究了如何表現出一個正常除詭師的特征。
該在什麼時候表現出疲憊,該如何讓符咒的效果看起來更加自然,這些細節他都做得無比完美。
當他第一次踏入除詭師總部時,沒人懷疑這個天賦異稟的年輕人會是個混血兒。
他們隻看到了他出色的戰鬥能力和過人的智慧。
鄒風眠在總部站穩腳跟後,開始暗中收集關於實驗室的信息。
他知道,那些瘋狂的實驗依然在繼續。
在光鮮的表象之下,不知還有多少像他這樣的混血兒正在遭受折磨。
但他不能輕舉妄動,他必須等待,等待最好的時機。
偶爾,他會想起自己的父母。
那個在實驗室裡默默流淚的母親,那個用生命為他爭取自由的父親。
即便是詭異,也會有真實的感情。
選拔結束時,南溟以最高分通過了考試。
當他從主考官手中接過通知書時,鄒風眠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那個堅強的外表下,或許還藏著那個會在深夜思念父母的小男孩。
南溟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除詭師,會用一腔熱血去追逐所謂的正義。
而他,則要繼續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他們會以對立的立場相遇,會因為理念的差異而兵刃相見。
那個曾經在雨夜裡緊緊依偎的溫暖會變成最尖銳的武器,那些未說出口的話語會化作最致命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