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掀開一條縫隙的眼皮劇烈地顫抖,渾濁的暗紅漩渦瘋狂旋轉,時而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夜梟”的痛苦掙紮,但瞬間就被更龐大的瘋狂吞噬。
周圍的“血肉牆壁”劇烈地蠕動、收縮。
無數粗大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高壓液體般瘋狂膨脹、虯結。
數十根比之前更加粗壯、表麵覆蓋著厚厚幾丁質甲殼、如同攻城巨柱般的恐怖觸手,從肉瘤核心和周圍的血肉牆壁中猛地破出。
它們不再是簡單的攻擊,而是帶著碾碎一切的毀滅意誌,如同倒塌的山巒,從四麵八方朝著中央那個渺小身影。
那個喚醒了它核心深處禁忌名字的存在,狠狠地、毫無憐憫地合圍碾壓下來!
空間被徹底封死。
空氣被擠壓得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
粘稠的腥風撲麵而來,帶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顧誠站在原地,麵對著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毀滅合擊,身體卻停止了顫抖。
所有的痛苦、震驚、掙紮,都在那張臉睜開縫隙、露出瘋狂漩渦的瞬間,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冰冷所取代。
原來,這持續多年的噩夢,這如同附骨之疽的黑暗……
源頭在這裡。
原來,他一路追尋、一路斬殺的,不僅僅是怪物。
更是他親手弄丟的兄弟和朋友,是他無法挽回的過錯,是被扭曲的、永恒的酷刑。
夜梟的眼睛……
那雙曾經清澈、如今隻剩下瘋狂漩渦的眼睛……
像兩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顧誠的心臟深處。
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仇恨,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沉重的悲哀。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塔頂粘稠惡臭的空氣湧入肺葉,帶著鐵鏽和腐爛的味道。
胸腔裡,那顆被痛苦反複蹂躪的心臟,在裂魄刀柄傳來的滾燙吸力下,跳動得異常沉重而緩慢。
沒有時間了。
無論是對夜梟,還是對他自己。
裂魄刀柄深處傳來的搏動越來越快,越來越燙,那股貪婪的吸力已經不再滿足於涓涓細流。
它開始瘋狂地攫取,像無數根紮根在骨髓裡的藤蔓,拚命地抽取著他的生命力。
眩暈感如同黑色的潮汐,一波強過一波地衝擊著他的意識。
視野的邊緣在不斷地收縮、變暗。
左臂傷口的血,順著指尖滴落在腳下的粘液裡,迅速暈開一小片更深的暗紅。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嗡鳴不止的長刀。
刀脊上那些古老的幽藍符文,此刻亮得如同燃燒的星辰,散發出一種妖異而致命的美麗。
它在渴望,渴望終結,渴望……獻祭。
“也好。”
顧誠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不再有絲毫的迷茫和痛苦,隻剩下一種殉道者般的、冰冷的決絕。
他不再去看那些如山崩般碾壓下來的恐怖觸手,不再去聽那震耳欲聾的咆哮。
他的目光,穿透了粘稠的血霧和蠕動的肉壁,死死地、牢牢地鎖定在那張深嵌在肉瘤核心深處、屬於夜梟的、痛苦扭曲的臉上!
身體動了!
沒有閃避,沒有格擋,沒有花哨的刀術。
顧誠雙手緊握裂魄刀的刀柄,將全身殘存的所有力量,肌肉的力量、骨骼的力量,流淌的鮮血中最後的熱力,以及那被刀瘋狂汲取,所剩無幾的生命本源。
毫無保留地、孤注一擲地灌注進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