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段凝固的、充滿悔恨的時光如同琥珀般包裹著一顆停止跳動的心臟,而那心臟,竟屬於某個早已湮滅的神隻。
這裡,是“終末”的垃圾場,是“意義”的墳塚。
他漫步其中,腳步落在琉璃質的地麵上,發出清脆卻空洞的回響。
那些邏輯毒素和認知危害試圖侵蝕他,卻在他那曆經無數終結錘煉的意誌前冰消瓦解。
他如同一個行走在瘋狂畫作中的清醒者,冷漠地審視著這終極的混亂。
他的目標,並非清理或修複——這裡已無物可清理,無意義可修複。
他來此,是為了“見證”,也是為了確認某種猜想。
在廢墟的最深處,他看到了“它”。
那並非實體,也非能量,更像是一個存在的“空洞”,一個所有色彩、所有形狀、所有概念流入其中後都歸於絕對沉寂的點。
它沒有移動,卻仿佛在吞噬著整個廢墟。
它沒有意識,卻散發著比任何混沌意識都更令人絕望的吸引力。
那是“終末”的終末,“虛無”的核心。
寂滅之刃的哀鳴達到了頂點,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顧誠能感覺到,手中這柄代表終結的利刃,在麵對這終極的“無”時,竟也產生了一絲本能的畏懼。
或者說,是麵對同類,卻又遠比自己更純粹、更徹底的存在時,所產生的共鳴與戰栗。
“原來如此……”
顧誠低語,聲音在這片死寂的廢墟中並未傳播,而是直接消失在概念層麵。
“寂滅,並非終點。在此之後,尚有……絕對之‘無’。”
他明白了,他之前所踐行的一切“終結”,無論是針對生命、文明、還是扭曲的規則,都還是在“存在”的範疇內進行的工作。
是將“有”歸於“無”。
但眼前的這個“空洞”,是連“無”本身都否定的狀態,是超越了“有”與“無”對立的,更終極的層麵。
他緩緩舉起寂滅之刃。
刀身的光芒明滅不定,仿佛在掙紮。
他知道,如果他將刀斬向那個“空洞”,結果並非毀滅對方,而是寂滅之刃本身,以及他所代表的“終結”概念,都可能被其吞噬、同化,歸於那絕對的“無意義”。
這是一場沒有敵人的戰鬥,一場針對自身存在意義的拷問。
顧誠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迷茫,有審視,有一絲極淡的疲憊。
巡行了無數歲月,終結了無數世界,最終麵對的,卻是這樣一個否定了所有意義,包括他自身行動意義的“終點”。
然而,這複雜的情緒隻存在了一瞬,便被更為深沉的平靜所取代。
他追求的,從來不是意義本身。
而是“執行”這個過程。
“存在,需經曆寂滅,方能圓滿。而寂滅……”
他凝視著那個吞噬一切的空洞,聲音斬釘截鐵。
“亦需直麵汝之‘虛無’,方證其道!”
他並非要對抗這“虛無”,而是要確認其存在,並以自身的“終結”,去印證這“終結之後的終結”。
他沒有揮刀攻擊,而是將寂滅之刃平舉,刀尖遙指那個“空洞”。
然後,他調動起自身全部的理解、全部的經曆、全部關於“終結”的領悟,將其化作一道無形無質、不含任何力量、隻蘊含最純粹“寂滅”概念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