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遲既白已經帶著沈遇回到屋中,屋子裡很暖和,將外麵的寒冷隔絕。
但饒是遲既白見多識廣,也不清楚沈遇究竟生了什麼病,如今他躺在柔軟的床上,呼吸急促,眼角的淚花止不住地滾滾而落,酸澀又滾燙。
他啞著嗓子,像個犯錯的孩子,反反複複呢喃幾句話——
“不要不要離開我,爸爸媽媽”
“不要吵架”
沈遇的情緒臨近崩潰,隻不過他的意識模糊,尚未清醒,如今說出的話不過是無意識中的內心展現。
或許沈遇的情緒已經定格在四歲那年,為了防止自己受到傷害,身體的自我意識才強行讓沈遇變得格外早熟。
暗啞的哭聲在屋內斷斷續續響起,遲既白從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如今也有些束手無措。
但很奇怪,隻是一般的病,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抬手,手指尖點在沈遇的額頭,便有瑩瑩白光亮起。
他雖不太好乾涉這個世界,但隻是這個程度的話,還不至於違反規定。
但下一秒,沈遇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眸子也變得清澈無比,恍惚中竟有一抹金色閃過,氣質與原先的沈遇截然不同,但眸中傳遞出的情感卻無比複雜,像是沙漠中乾涸的荒地遇到甘霖。
遲既白沒有掙脫,反而陷在那抹淺金之中,雙眸瞪大,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沈遇死死盯著遲既白,艱難想要開口說話,但說出的話卻像風一般倏然消散了,緊握著的手也慢慢鬆開,重新跌在床上。
“不要死?”
遲既白口中呢喃著方才聽到的話,不知為何,在看到那一雙眼睛的時候,他的心猛地一滯,卻難以描述那種情感究竟是為何。
方才那個感覺,似乎眼前之人是沈遇,又似乎不是,正迫切地想要告訴他什麼。
但下一秒,他就將方才聽到的話全部遺忘,等遲既白反應過來低頭看去,沈遇已經醒了,也沒有任何難受的地方,隻是一個勁盯著遲既白抓著自己的手,似乎因為自己耽誤了遲既白有些不好意思。
看沈遇的樣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對遲既白說了什麼。
“抱歉,我打擾到你了。”
看著遲既白胸前的衣服上有泥巴的臟汙,沈遇就記起當初的記憶。
當時情況危急,求助遲既白也隻是情急之下的反應。
沈遇抽回手,低著頭從床上坐起來打算離開,畢竟他已經給遲既白添了太多的麻煩,總不能因為對方釋放出的一丁點善意便纏著不放吧?
“你能去哪?”
遲既白的聲音傳來,沈遇身子一僵。
對啊,他能去哪,就連那處他不曾留戀的倉庫,現在都不能隨便回去,更何況在那一處轉悠都可能再遇到那群追債的人。
不能再回去了。
沈理帶著吳喬和沈宗走了,沒有管他的死活。
雖然沈遇自以為自己對沈理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沒了任何眷戀,但他真的如同水中浮萍一般沒有歸處的時候,才開始慌亂,不知所措。
遲既白說得對,他哪裡都去不了,如今學校放假,他根本回不去。
去哪裡,在街上流浪嗎?
那沈遇肯定活不過這個冬天。
沈遇低著頭,嘴巴囁嚅著想說出什麼來,遲既白那張臉便忽然出現在麵前,嚇得他連滾帶爬在床上後退,直到後背抵到牆麵才停止。
心還在噗通噗通地跳。
哪怕是沈遇這種不關心外貌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遲既白長得確實好看。
“現在不叫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