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廣德心裡惦記著大提包裡的東西。
他匆匆忙忙地離開伊甸園之後,把“倒騎驢”拐進一條小巷,在一棵古老的菩提樹下停住了車。
他跳下來,急忙把提包打開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隻見裡麵裝著的五件上衣和六條褲子還有兩雙皮鞋,哪個也不破,都是好好的,有的甚至是一次還沒穿過呢。
“這、這……哪是破衣裳破鞋呀?明明都是好的嘛!”鄭廣德疑惑不解地說。
他麵對那些“破衣裳”和“破鞋”,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想明白了:
對於那個少婦來說,所謂的破衣裳、破鞋和破花盆,其實並不破,隻不過是因為她不想要了,再好的東西也就成了破東西。
鄭廣德想明白之後,不禁頗為感慨地歎息道:
“唉,有錢人說話就是硬氣!”
鄭廣德正在感慨萬千,忽然看見張成厚蹬著“倒騎驢”遠遠地向他奔來。
張成厚今年五十三歲,中流個兒,四方臉,膚色黝黑,瘦,咋啃豬蹄子也胖不起來。他本來是國營蛤蟆山煤礦的工人,後來因為不願意當“地下工作者”,他就停薪留職,從事起撿破爛的營生。
當下鄭廣德看見張成厚,趕緊把提包拉嚴實了。他怕他“見一麵、分一半”——說實在的,那些“破東西”鄭廣德覺得樣樣都十分好,他打算自己留著一件一件細細地穿。
不一會兒,張成厚就來到了鄭廣德的麵前,把車停住,說:
“大、大哥,你……在這兒哪,你……讓我……啊好、好找!”張成厚磕磕巴巴地說。
本來,張成厚說話不磕巴,自從那次摔昏之後,他那歪脖子的毛病在不治而愈的同時,他的聲帶卻受到了損傷,再說話時聲音變得抑揚頓挫地成了口吃患者。
為此,有人曾取笑他,說:
“老張,你這是咋整的呀?歪脖子剛好,隨趕的就又變成磕巴了。”
張成厚就笑著說:
“那、那也比歪脖子……啊就強。最……起碼,我……不說話,彆人……就看、看不出毛……啊毛病來。”
“兄弟,找我有事兒嗎?”鄭廣德笑著問。
張成厚說有事,跳下“倒騎驢”,站在鄭廣德的對麵,隨手從腰兜裡掏出一盒“力士”香煙,先抽出一支叼在自己的嘴裡,又抽出一支遞給鄭廣德。
兩個人都抽著了煙。
張成厚吐出一口煙霧,說:
“大哥,你……找個老、老伴兒吧?兄弟……我……給你介……啊……介紹一個。”
鄭廣德聞聽,心裡“撲通”猛地一跳。隨後,他紅著臉拒絕道:
“不成不成!我一個窮老漢,自個兒養活自個兒還費勁呢,哪兒有能力養活人家?兄弟,你可千萬彆提這個茬兒。”
張成厚見鄭廣德真的沒有那個想法兒,不禁有些失望。他愣了一下,說:
“那、那就……算了吧!我去給……人家回、回個話。”
說罷,轉身騎上了三輪車。
鄭廣德見張成厚要走,覺得挺過意不去,卻又不知說啥好?忽然,他發現張成厚的車子裡空蕩蕩地,就隨口問他咋啥也沒撿到?
張成厚說,一大早起來光顧找他了,要給他當“月老”,還沒來得及撿破爛呢。
鄭廣德的心裡一熱,他更加過意不去,想說幾句由衷感謝的話,卻又說不好。一著急,他把那“破鞋”拿出一雙送給張成厚。
張成厚十分高興地收下了,問他這新鞋是哪兒來的?
鄭廣德嘿嘿嘿地笑了,說,是人家不要了送給他的。說著話,他又把那變形金剛和布老虎拿起來,對張成厚說:
“這都是從伊甸園撿的,我看挺新,你帶回去洗洗給大寶拿著玩兒吧。”
“太、太好啦!”張成厚邊接邊眉開眼笑地說,“正好兒,這、這兩天……大啊……大寶要玩、玩具呢。我就……說,這是我、我給他買……啊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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