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血液滴落在祭壇之上,竟不落地,
而是懸浮空中,一滴一滴,如同時間被拉長的鐘擺……
每一滴血珠中,都映出一個畫麵——二十年前那夜的大火,並非意外。
火光中,不是陳澤的父親抱著他逃出火場。
而是……他的母親,渾身纏繞著赤色符鏈,
將年幼的陳澤死死按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上方,承受烈焰焚身。
她的口中吟唱著古老的禱言,聲音溫柔卻堅定,
“以我之血,封爾之門;
以我之魂,鎖爾之名。
子不歸,火不熄,直至輪回終儘。”
那一刻,陳澤的記憶被強行剝離,意識沉入深淵……
而一道來自地底深處的火焰靈體,順著血與灰的路徑,悄然鑽入他的胸腔,
寄生、融合,成了今日這具軀殼的“主人”。
沈涵站在記憶深淵的邊緣,靈魂如被千萬根細針穿刺。
她看見了真相:
陳澤的母親並未死,她的肉身化為灰燼,
但魂魄卻被煉入那尊陶俑之中,成為封印的“鑰匙”之一。
而如今,陶俑流淚,意味著封印鬆動,獻祭者的靈魂正在蘇醒?!
青燈搖曳,幽藍火焰忽然暴漲,化作一道人影,正是陳澤母親的模樣。
她沒有實體,隻有輪廓由灰燼與微光構成,雙目空洞,卻直直望向沈涵。
“孩子……”她的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你肩上的胎記……是你外婆傳給你的‘月痕’,唯有擁有月痕之人,才能開啟記憶之淵,
也唯有如此,才能喚醒真正的‘門’,不是讓它打開通往毀滅的路,而是……關上它。”
沈涵猛然驚覺,自己不隻是來救陳澤的。
她是被選中的守門人。
伊黎踉蹌起身,黑焰在她周身繚繞,已近乎油儘燈枯。
她望向那灰袍身影,低聲道,
“你以為‘赤子歸途’是歸來?不……那是獻祭的倒計時。
每二十年,炎母就在人間選一個純淨之體,孕育子嗣,
待其成年,便借‘情劫’喚醒宿主內心的恨意,
點燃心火,開啟地脈火種,最終讓整個世界淪為火母重生的溫床。”
“而這一次……”伊黎冷笑,
“我們偏不讓它圓滿。”
她猛地將檀木灰刃刺入自己心臟!
刹那間,她的身軀化為漫天飛灰,與青燈之火融為一體,直衝雲霄!
那灰燼在空中凝聚成一座巨大的符陣,籠罩整座老宅。
是逆轉的封印術,以命為引,強行將“炎母子嗣”與宿主分離!
陳澤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體內那道火焰靈體開始劇烈掙紮,試圖逃離。
它的形體逐漸顯現:
一個由熔岩構成的少年,麵容與陳澤相同,卻滿眼狂熱與毀滅欲。
“我不走!這具身體是我的!這世界該燒了重來!”
它咆哮著,張開雙臂,要撲向沈涵。
就在此刻……
沈涵抬起手,指尖觸碰自己左肩的月牙胎記。
她閉眼,輕聲呢喃,
“我以月痕之名,請回本真之魂。”
一道清冷如霜的銀光自她體內迸發,與伊黎留下的符陣交相輝映。
光芒如網,將那火焰靈體牢牢束縛。
而在祭壇中央,真正的陳澤虛影緩緩睜開雙眼。
那一瞬,天地寂靜。
他望著自己被鎖鏈纏繞的身體,輕輕抬手,掌心向上。
“對不起……我一直都在裡麵,聽著它說的每一句話,看著它做的每一件事……但我出不去。”
“現在,”他低聲說,“輪到我了。”
他一步踏出虛影,竟直接走入那火焰靈體的胸膛!
沒有爆炸,沒有嘶吼。
隻有一聲極輕的歎息,像風拂過灰燼。
火焰靈體僵住,眼中熔岩漸漸冷卻,化為黑色琉璃。
它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喃喃道,“為什麼……你能進來?”
“因為……”陳澤的聲音從它體內響起,
“你隻是寄生者!
而這具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每一道記憶、每一次心跳……都是我的。”
“包括痛苦,”他一字一句地說,“也包括愛。”
話音落下,那火焰靈體轟然崩解,化作無數火星,升騰而去,消散於夜空。outh中的燃燒血液戛然而止。
地底的火流停止爬行,重新沉寂。
晨光破曉,第一縷陽光灑落廢墟。
陳澤的身體軟軟倒下,沈涵衝上前將他抱住。
他的皮膚恢複常溫,左肩胛上的印記,已變回清晰的月牙形,靜靜散發著柔和的光……
遠處,那尊碎裂的陶俑殘片中,一縷輕煙升起,凝成女子虛影。
她望著陳澤,嘴角終於浮現出一絲解脫的微笑,隨後隨風散去。
沈涵抱著昏迷的陳澤,在廢墟中輕聲說,
“你回來了……這一次,是真的回來了。”
風起,卷走最後一絲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