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火焰熄滅的刹那,京都老宅密室陷入死寂。
可那行血字寫的“第七個死亡標記……還未點亮”,
卻如活物般蠕動起來,一滴一滴,自牆麵滑落,在青磚上蝕出焦痕!
每一滴血落地,便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嗚咽。
李大炮兒跪在地上,黑血從指縫間湧出,他的影子不再屬於他。
那影子緩緩站起,脊椎節節拔高,
竟化作一個披著十二層命紋鬥篷的身影,額心烙著一枚殘缺的五芒星,
正是當年天機閣主,被剜去真魂的首座歸無子!
“你……不可能……”李大炮兒顫抖著,
“你早已魂飛魄散!是我親手焚了你的命簡!”
影子冷笑,聲音卻是從李大炮兒自己的喉嚨裡擠出來,
“命簡可焚,因果不滅。
你以為清除契約,就能逃過‘同胎共命’的宿誓?
可笑……我們本就是一人雙魂,你是肉身,我是執念。”
李大炮兒猛然瞪大雙眼,
“所以……這些年,不是我在利用你殘留的命術謀權篡勢……
是你在借我之身,重織天網?!”
“不錯。”影子抬手,指向牆上未乾的血字,
“七人歃血為盟,共啟‘逆命之門’,你以為是為了長生?為了權柄?”
它低笑,如風穿墓碑,
“我們真正要獻祭的,從來不是他人……而是‘時間本身’。”
而此時,長白山骨階之上,陳澤已踏過十八級。
每一步,都有一道前世幻影撲來撕咬……
那是他未曾救下的妻,抱著焚儘的嬰孩,眼眶流火;
是他親手斬殺的師兄,胸膛插著斬誓劍,笑著說“你也會背叛”;
是年幼的賈方圓,跪在雪中捧著一顆跳動的心臟,說,“師父,我還想活著叫你一聲爹……”
陳澤不語,隻前行。
破妄真瞳灼燒如熔鐵,眉心血痕裂得更深,幾乎貫穿顱骨。
終於,他踏上第二十九級骨階。
天空驟然塌陷一角,露出其後旋轉的黑色漩渦,那不是星空,而是輪回井的背麵!
井壁上,無數麵孔浮現,皆是賈方圓百世輪回中的模樣:
有持刀屠城的魔君,有渡儘蒼生的佛子,有被釘在十字架上燃燒的先知……
而所有麵孔,齊齊張口,吐出同一句話,
“你不該喚醒我。”
陳澤抬頭,冷聲道,
“我若不喚醒你,人間將永墜輪回牢籠。”
就在此時,倒懸的天機閣中,鐘聲響起。
咚!
第一響,陳澤的記憶開始剝落:
他忘了自己為何上山。
咚!!
第二響,他的左臂化為白骨,皮肉如灰蝶飄散。
咚!!!
第三響,破妄真瞳流下兩行血淚,真魂震顫欲裂!
“原來如此……”陳澤笑了,嘴角撕裂,
“這鐘聲,是‘自我否定之音’。
聽一次,便懷疑一次存在的意義……難怪當年天機閣三百弟子,儘數瘋癲跳崖。”
他舉起斬誓劍,以劍尖劃開胸膛,逼出心頭精血,灑向空中。
血霧凝成一道符,逆命血詔!
“我以殘魂為契,以萬死不悔為印!”
“今召:諸世之我,歸來!”
刹那間,風雪止息。
九霄之上,三十六道流星破空而來,每一顆,都是一具陳澤的屍骸……
那是他在不同命運線中死去的模樣,戰死、老死、自刎、被萬人唾棄而亡……
但所有屍體,雙目皆睜,死而不瞑!
諸我之屍,環繞陳澤,結成“逆命殉身陣”。
最後一具屍體落下時,輕聲道,
“你錯了,師父。”
陳澤一震,“誰?”
那屍體睜開眼,竟是少年時期的賈方圓,臉上還帶著稚氣笑容。
“我不是要回來複仇。”少年說,
“我是來告訴你……你從未理解過‘神’的意義。”
“神,不是統治者。”
“神,是犧牲者。”
“而我,是你們所有人不願承擔的命運之替身。”
話音落,少年化光,融入倒懸宮殿。
整座天機閣轟然翻轉,不再是倒懸,而是正立於虛空之中,金光萬丈,宛如新生!
殿門大開,走出三人。
左為賈方圓,赤足童子,掌心托著一顆跳動的星辰;
中為龍子承,白衣勝雪,手持斷琴,弦上凝血;
右為那額烙逆五芒星的陌生少年,眸如深淵,
腳下步步生蓮,蓮開即腐,腐中又生新芽……
三人緩步走下骨階,天地隨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