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第一次見到未來婆婆張桂蘭時,是帶著一顆赤誠之心的。那會兒她剛和男友陳昊確定關係半年,提著精心挑選的營養品和絲巾上門拜訪。陳昊提前打了預防針,說母親守寡多年將他拉扯大,性格要強,說話直,讓林薇多包涵。
“媽,這是薇薇給您挑的禮物。”陳昊遞上禮盒。
張桂蘭接過絲巾,摸了摸材質,沒打開試戴,隻是放在茶幾上:“花這錢乾啥,我平時在家又不戴這個。”然後轉頭打量林薇,“聽昊昊說,你爸媽是縣化工廠的工人?”
林薇點點頭:“是的,阿姨,他們去年剛退休。”
“哦,工人家庭也好,實在。”張桂蘭語氣平淡,但眼神裡的評判藏不住,“昊昊他爸去世早,我一人打兩份工把他養大,供他上大學不容易。他現在在建築設計院,好歹算個鐵飯碗。”
林薇當時沒品出這話的深意,隻覺得婆婆確實不易,更應該好好孝順她。
結婚時,矛盾初現端倪。林薇父母提出出十萬塊錢資助小兩口付首付,張桂蘭得知後嗤之以鼻:“現在房價這麼高,十萬塊能乾啥?我那些老姐妹的媳婦,娘家不是陪嫁車子就是幫忙付全款。”
陳昊打圓場:“媽,薇薇家已經儘力了,剩下的我自己有積蓄。”
張桂蘭哼了一聲:“你就是太實在。當初李阿姨介紹的那個稅務局局長的女兒,人家明確說了陪嫁一套房一輛車,你非要自己找。”
這話像根刺紮進林薇心裡。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在婆婆眼裡,她的“工人家庭出身”是個原罪。
婚後的生活像緩緩展開的畫卷,隻不過色彩並不如林薇預期的那般明媚。張桂蘭早在陳昊工作穩定後就辭了保潔工作,搬來與小兩口同住,理由是“一個人住老房子孤單”。
起初林薇真心歡迎,每天變著花樣做婆婆喜歡的菜,周末帶她逛公園買衣服。張桂蘭嘴上說“彆亂花錢”,卻照單全收,從未回贈過什麼。林薇安慰自己,一家人不必計較。
轉變發生在林薇懷孕期間。孕吐嚴重時,她想請假休息幾天,張桂蘭在一旁念叨:“我們那時候懷孕七八個月還扛水泥呢,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
林薇忍下了。直到兒子樂樂出生,矛盾開始層層浮現。
樂樂三個月時患了濕疹,小臉上起滿紅疹。張桂蘭第一反應是:“肯定是隨了你媽,皮膚敏感嬌氣。我們陳家人皮實,從不起這些玩意。”
後來樂樂十個月就會含糊地叫“爸爸”,張桂蘭喜笑顏開:“看我家昊昊多聰明,基因好,孩子這麼早就會說話。”
這種雙重標準無處不在。樂樂活潑好動是“隨他爸小時候”,調皮搗蛋卻是“跟你媽一樣不省心”。
林薇產假結束後,想請婆婆白天幫忙帶孩子。張桂蘭不是腰疼就是頭暈,但提起帶孫子回老家住半年卻精神抖擻:“鄉下空氣好,我那些老姐妹都能搭把手。”
林薇堅決不同意讓那麼小的孩子離開身邊,隻得咬牙請了育兒嫂,這筆開銷讓她和陳昊的經濟壓力驟增。
最讓林薇心寒的是樂樂周歲生日那天。她父母從縣城趕來,帶了親手做的小衣服和一個大紅包。張桂蘭空手而來,卻在飯桌上暗示:“下個月我生日,昊昊記得去年你看中的那條金項鏈嗎?”
晚上林薇忍不住對陳昊抱怨:“我媽給樂樂做了多少衣服被子,你媽連雙襪子都沒買過。不出錢不出力,怎麼還好意思要金項鏈?”
陳昊無奈:“她一個人把我帶大不容易,現在老了,我們多擔待點。”
“不容易”是張桂蘭的口頭禪,也是她要求特殊對待的萬能理由。飯桌上,她總重複著年輕時如何一天工作十六小時,如何撿菜葉度日,如何為了陳昊不肯改嫁。
林薇起初敬佩,聽多了隻覺得壓抑。仿佛那份苦楚成了永恒的勳章,讓婆婆有權對所有人的苦難不屑一顧。
真正讓林薇感到窒息的是張桂蘭對她生活的全方位入侵。
婆婆從不敲門就進臥室,有幾次林薇正在換衣服,嚇得尖叫。張桂蘭不以為然:“都是女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更過分的是,林薇發現大學時閨蜜送的音樂盒不見了。追問之下,張桂蘭才說:“上次昊昊表姐家孩子來,看著喜歡就給他了。舊東西嘛,占地方。”
林薇壓抑許久的怒火終於爆發:“那是我朋友從奧地利帶回來的紀念品!您憑什麼不經我同意就送人?”
張桂蘭比她更生氣:“怎麼跟長輩說話呢?一個破盒子,至於嗎?昊昊你看看,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的好媳婦!”
類似衝突越來越多。林薇買件新大衣,張桂蘭偷偷跟兒子說她敗家;林薇周末多睡一會兒,婆婆就在客廳大聲嘮叨“我兒子命苦,加班那麼累,有人卻在家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