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榮國府。
榮慶堂花廳內,賈母端坐在上首位置,正在接受兒子、媳婦,孫子、孫媳婦、孫女,侄子,侄媳婦,以及一些有臉麵的管事婆子磕頭拜年。
這其中,賈家在京八房族人,也隻有極少數女眷有資格來給賈母拜年。賈菌的母親婁氏,是個有眼色,會來事的婦人,很會討賈母開心,封年過節,她都是賈母宴請的常客。
像賈璜的妻子金氏,賈芹的母親周氏,賈芸的母親卜氏,她們雖然也是賈族近支有頭臉的媳婦,可平常很難見到賈母,就連來給賈母拜年,也要看老太太的心情。
賈芸的母親卜氏人老實,不善於言辭,以往很少能在賈母麵前出現。今年春節,也不知是賈母的授意,還是王熙鳳的安排,讓她跟隨婁氏、胡氏、周氏一起來給賈母磕頭拜年。
輪到卜氏上前磕頭的時候,這位磕完頭後,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隻顧低著頭,兩隻手緊緊地捏著衣角,連大氣都不敢出。
賈母主動開口問道:“卜氏,你家的芸哥兒還好吧?”
卜氏忙道:“回老太太的話,多虧侄少爺和璉二爺照顧,讓我家芸兒有口飯吃,原本他也想來給老太太磕頭拜年,隻是他如今年紀大了,沒有招呼,不能擅入內宅。”
王熙鳳在一旁聽得直蹙眉,她在心裡暗自埋怨卜氏,“你將雲兄弟和二爺扯在一起做什麼,這不是在太太麵前給我上眼藥嘛。”
賈母不以為意地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在乎那些,回頭等到元宵節,你領他過來給我磕頭。”
卜氏喜道:“多謝老太太。”
賈母又衝王熙鳳吩咐道:“你安排卜氏坐下來吃幾塊年糕。”
“是,老祖宗。”
王熙鳳領著卜氏走到角落裡,同胡氏、周氏坐在一起。
卜氏小聲地問道:“二奶奶,我剛才沒說錯話吧?”
王熙鳳:“下次記得,在這邊府裡,儘量彆提侄少爺。”
卜氏忙道:“對不起,我剛才一緊張,將這茬給忘了。”
“沒事,下次記住就好。”
“是。”
就在這時,林之孝家的快步走過來,衝王熙鳳耳語道:“二奶奶,林姑娘和史大姑娘過來給老太太拜年,守門的仆役問該怎麼處置?”
王熙鳳聞言眼睛一亮,她忙問:“雲兄弟來了沒有?”
林之孝家的搖頭道:“侄少爺沒來,是平姑娘送她們過來的。”
“這樣啊。”
王熙鳳略一思索,便道:“你快去將她們接進來,我去回老祖宗。”
“是。”
將林之孝家的打發走後,王熙鳳走到賈母麵前,笑著稟報道:“老祖宗,外頭守門的仆役說,林妹妹和雲妹妹要過來給您磕頭。”
寶玉正心不在焉地喝著茶,聽王熙鳳說林妹妹來了,他騰地站起身道:“鳳姐姐,你是說林妹妹來了?”
王熙鳳點頭道:“是的,外頭守門的仆役是這麼說的。”
寶玉衝賈母請求道:“老祖宗,讓孫兒去接林妹妹吧。”
賈母微笑道:“去吧。”
“多謝老祖宗。”
寶玉說話,立刻快步向花廳外麵跑去,完全沒留意到王夫人正用冷嗖嗖的眼神瞅著他。
三春姐妹則是一臉的歡喜,她們原以為林大哥不會讓黛玉和史湘雲過來給老祖宗拜年,卻想不到黛玉她們這麼早就過來了。
邢夫人衝賈母恭維道:“到底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和內侄孫女,這麼早就趕過來給您拜年。”
賈母樂嗬嗬地道:“我這兩個小孫女淘氣是淘氣了點,可孝心是沒得說。”
王熙鳳湊趣地道:“我聽出來了,老祖宗是說我們沒孝心呢。”
賈母笑罵道:“你們瞧瞧這潑猴,竟然挑起我的不是來了。”
“孫媳哪敢呀,我是在您麵前反省呢。”
婁氏:“要我說,老太太身邊這些晚輩,就數二奶奶最孝順了。”
王熙鳳喜滋滋地道:“多謝嫂子誇獎。”
角落邊,卜氏瞅著在老太太麵前揮灑自如王熙鳳和婁氏,心裡羨慕不已,雖然她現在靠著賈芸的努力在族人麵掙得了不少體麵,可真到這種大場麵,她別說同王熙鳳比,就連婁氏她也比不了。
卜氏尤不自知,坐在她旁邊的胡氏和周氏都在用忌妒的眼神盯著她瞧,她們都聽說了,賈芸自從做了香水鋪子的管事,一個月就能掙到百十兩銀子,再瞧瞧卜氏身上的好衣服,就知曉她們家已經翻身了。
幾人正在想著心事,就見寶玉陪著兩個像是小仙女似的女孩子走進花廳內,身後還跟著一群各具特色的小丫鬟。
卜氏衝坐在身旁的金氏問道:“璜大奶奶,你可知哪位是林姑娘?”
金氏:“就是穿黃色披風,和寶二爺走在一起的女孩子。”
卜氏讚歎道:“平常總聽我家芸兒的說林姑娘多麼好看,今日一見,果然像是個小仙女似的。”
金氏在心裡暗自腹誹,人家侄少爺又不在這裡,你這奉承話說給誰聽呢。
…
這邊,黛玉和史湘雲走到賈母麵前,一起給老太太磕頭拜年。
賈母站起身,一手一個,拉起兩姑娘笑問:“那個混帳雲哥兒,怎麼肯放你們倆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