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香院陳媽媽的委婉拒絕,以及沈夢禎的及時提醒,讓林雲驚覺這次拍賣繳獲商品的行動,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許多人。
世人身在局中,往往都不能自知自覺,唯有局外人的指點,才能起到醍醐灌頂的作用。
自我反思之後,林雲做了兩個細微的調整,一是降低對拍賣會的宣傳力度,二是邀請程日興來主持拍賣會,將自己從這個漩渦裡頭摘出來。
…
上午,逸塵書院,雅室內。
林雲手提茶壺,一邊替坐在對麵的陸行之斟茶,一邊笑道:“這是弟子從廣州帶回來的暹羅茶,味道輕淡,正好適合先生飲用。”
陸行之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茶,道:“味道確實寡淡一點。”
林雲:“先生脾胃不好,還是喝這種茶穩妥一點。”
陸行之微微頷首,隨即轉移話題道:“你不是在忙著籌備那個拍賣會嗎?怎麼有功夫來我這裡?”
“拍賣會就在今兒舉行,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剩下的就是拍賣貨物,弟子將雜事交給彆人去處理,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閒。”
陸行之笑道:“你能從浮華之中保留一絲清醒,可見長進了不少。”
林雲手捧茶盅,麵色凝重地道:“弟子心有障礙,還請先生為我解惑。”
“哦!惑從何來?”
林雲將自己遇到難題向陸行之敘述了一遍,隨即滿腹牢騷地道:“弟子一心想振興我大楚的水師,可朝中那些大臣,不是在背後彈劾,就是在暗中扯後腿,先生說說,弟子該如何應對這種困局?”
陸行之苦笑著搖頭道:“你這個難題連為師也沒有破解之道,隻能靠你自己來見招拆招。”
林雲失望地道:“連先生這樣的智者都沒辦法,那弟子豈不是要繼續戴著枷鎖做事?”
陸行之:“枷鎖在你心裡,你覺得有,它就在,你覺得沒有,它就不在。”
“弟子不解。”
陸行之喝了一口茶,道:“你以為的枷鎖,何償不是對你的曆練。輕易登上高位之人,會因為根基不穩,容易栽下來。”
林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陸行之的話他還是聽懂了,不經曆風雨洗禮,就無法成熟起來。
陸行之忽然開口問道:“若愚,你有沒有興趣來書院做講郎?”
林雲聞言愣神道:“先生也知我是個閒不住的人,為何~”
陸行之嗬嗬笑道:“為師隻是隨口一問,你彆放在心上。”
林雲可不覺得對方隻是隨口說說,在接下的交談中,他有點心不在焉,一直在心裡思考陸行之剛才那句話裡麵的含意。
…
半個時辰後,林雲謝絕了陸行之留下用膳的邀請,告辭離開。
走出山長室,恰好碰到書院執掌戒律的孫長德迎麵走過來。
林雲衝對方拱手道:“弟子給孫長德請安。”
孫長德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道:“將軍是來看望山長的嗎?”
“正是。”
林雲回了一句,隨即又壓低聲音問道:“掌德,山長身體如何?”
孫長德麵色凝重地搖搖頭,卻沒有回答林雲的問話。
這時,一群士子從操場對麵跑過來,打斷了林雲的思路。
相比於兩年前,逸塵書院現在的士子多了好幾倍。如果加上轉移到大沽縣城的水師分院,兩邊的士子加起來能有四、五百人。
這原本是個可喜的變化,可陸行之的身體狀況,卻讓林雲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如果陸行之不在,逸塵書院還能保持這種開放的學風嗎?
…
將林雲送走之後,孫掌德走進山長室,看到陸行之手按著胃部,麵露痛苦之狀。
他忙走過去問道:“山長,是不是胃又在疼了?”
陸行之擺手道:“沒事,天一冷就這樣,我都已經習慣了。”
孫掌德:“山長,您還是回屋去躺會兒吧。”
“真不礙事,你就放心吧。對了,若愚走了吧?”
孫掌德點點頭,隨即又道:“他剛才向我詢問你的身體如何?”
陸行之苦笑道:“我剛才詢問他願不願意來書院擔任講郎,他就猜到我身體出了狀況,那小子真是太聰明了。”
孫掌德:“山長莫非是想讓林將軍來接替您?”
“我確有此意,隻是陛下那邊估計不會同意的。”
陸行之感覺胃疼稍稍緩解了一個點,便站起身走到窗戶旁,伸手打開窗扇,向外麵瞧去。
林雲表現得越出色,他心裡就越發的擔憂,自古年少成名者,大都沒有好下場,他想讓林雲來書院蟄伏一段時間,也是存了愛才的心思,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栽倒在朝臣的攻擊和天子的猜忌下。
…
林雲回到府中的時候,時辰已經接近中午,守門的仆役告訴他,薛蟠和程日興已經過來多時了。
匆匆地走進外客廳,林雲看到薛蟠正眉飛色舞地向錢管家等人講述拍賣會上熱鬨的場麵。
看到林雲進來,薛蟠立刻衝他表功道:“林大哥,你猜我們今兒賣了多少銀兩?”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