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輕鴻並非那種除了習武,其他萬事都不縈於懷的純粹武癡。
但他對於武學之道,倒是真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熱忱。
因為癡迷武學,加之家中條件優越,金錢上從不吝嗇支持,他本身又是個不肯安分的,這麼多年下來,到處走訪名師,耗費重金,求學武藝。
隻可惜錢是花了不少,卻始終也沒能學到什麼真東西。
沒奈何,江湖太大,魚龍混雜。
欺世盜名者眾,名副其實者寡。
何況,就算走運,偶爾碰到了有真才實學的高手,非親非故,人家也未必肯教他。
其實,梅輕鴻所在的韋陀門,原本也是大有來頭的。
隻不過數百年以降,如今的韋陀門,早就已經沒落了。
一個計千恨,就可以將韋陀門隨便搓揉捏扁,便可見一斑。
也正是因為當日,曾親眼目睹了計千恨一個人,單槍匹馬,差點就挑翻整個韋陀門的情形,才會讓梅輕鴻對師門感到有些失望,同時也對計千恨,敬如魔神,畏如蛇蠍。
可想而知,當他親眼見到,李青雲與計千恨過招,不僅不落下風,甚至計千恨還疑似吃了虧,不得不退走的時候,他當時的心情,是有多麼的震驚和激動。
他想要抱大腿的心情,又是有多麼的迫切。
以至於他剛剛頭腦發熱,幾乎像是失了智的一般,腦子裡竟冒出個奇蠢無比的餿主意。
還好四叔及時四叔罵醒了他,沒讓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青雲兄弟方才不是已經說了,讓你明天再去一趟武館?那就是表示要指點你武功的意思了。”梅念卿見他如此浮躁,頗有些不解,“青雲兄弟的武功,你也見識過了,他隨便指點你幾句,就足夠讓你受用終生了,這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何必還要如此鑽營?”
“咳咳…”梅輕鴻訕笑不已,猶豫一下,硬著頭皮道“四叔你也說了,李叔叔神功蓋世。放著這樣一個絕世大高手在麵前,隻是求幾句指點又怎麼夠?”
“這還不夠?你難道還想上天啊?”梅念卿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卻突然一怔,皺起眉頭,若有所思道“等等,你想拜青雲兄弟為師,該不會是衝著降龍十八掌去的吧?”
梅輕鴻訕笑道“侄兒有些癡心妄想了。”
“你還真敢想啊?”梅念卿冷笑道“你也不想想,青雲兄弟就算再怎麼高風亮節,但是如降龍十八掌這等神功,又豈能輕授他人?我勸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以免自取其辱。”
“四叔說的是,其實侄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番心思,純屬是癡心妄想。”梅輕鴻苦笑,“可既已見識到了如此絕世神功,又豈能不為之傾倒神往?”
梅念卿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他知道侄兒所說,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不止梅輕鴻對降龍十八掌神往不已,梅念卿自己何嘗不曾心動過?
但侄兒所思所想,卻實在是江湖中的大忌。
哪怕李青雲再怎麼通情達理,要是知道,有人覬覦自己的武功,恐怕也要勃然大怒,絕不肯善罷甘休的。
梅念卿雖素知侄兒品性,覺得侄兒應當不至於利令智昏,做出蠢事來,可為了防微杜漸,他還是臉色一沉,肅容道“輕鴻,你這樣的想法不對,降龍十八掌固然是一門威力絕倫的蓋世神功,可究其根本,或許強的並不是這門武功,而是青雲兄弟本人。”
梅輕鴻臉色有些茫然。
“你當真以為,”梅念卿冷笑道“自己若是練了降龍十八掌,就能一躍成為與青雲兄弟比肩的高手?”
梅輕鴻便不由得滿臉訕笑,“侄兒當然不敢與李叔叔相提並論。”
“看來你還是不肯服氣。”梅念卿輕歎了一聲,耐心與他分說道“你知道當今的武者品級,是根據其所修煉的武功品級而定的,但你肯定不知道,其實在古早以前,這兩者的關係,恰恰是反過來的。是先有了教主級、宗主級、派主級、門主級的武者,他們所練的武功,才被稱為評為鎮教級、鎮宗級、鎮派級、鎮門級。”
梅輕鴻一臉驚訝,卻又有些茫然,不知道四叔為何跟自己說這個。
“還沒聽明白嗎?”梅念卿道“武功的品級高低,其實是因人而異的,或許同樣的武功,在彆人的手上,是絕世神功,威力絕倫。可到了一個庸人的手上,就瞬間淪為泛泛了。”
梅輕鴻撓了撓頭,四叔所說的,讓他越發聽不明白了。
“就拿你拜師的韋陀門來說吧。”梅念卿想了想,道“當初韋陀門的開山祖師無相神僧,其名氣最盛之時,號稱打遍中州無敵手,風頭一時無兩。彆說區區一個淨蓮使者,便是丐幫幫主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
梅輕鴻聽他提到本門開山祖師爺,心頭微微一凜,臉色也不由嚴肅了起來。
“如今韋陀門的三大絕技,韋陀掌法、韋陀劍法、韋陀棍法,都隻是鎮門級的武功,”梅念卿道“可是想當年,無相神僧靠著這三大絕技,與宗主級高手交手,也絲毫不落下風。那時候的韋陀掌法、韋陀劍法、韋陀棍法,可全都是實打實的鎮宗級武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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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輕鴻心頭一震,突然明白四叔究竟想說什麼了。
其實關於開山祖師爺的風光往事,梅輕鴻也曾不止一次的聽門中師長說起過。
但他以往隻是驚歎於開山祖師的武功之強,對其打遍中州無敵手的絕世風采悠然神往,卻從未仔細想過,開山祖師爺所使的武功,其實也與他們這些後輩子弟是一樣的。
同樣的武功,為何時隔數百年,品級卻竟然連降了兩級?
“原因很簡單,”梅念卿淡淡道“後人不肖,同樣的武功,使出來威力卻天差地彆,遠遠無法與祖師爺相提並論。後世的曆代韋陀門弟子,最強也隻是門主級,那麼韋陀門的武功品級,自然也就變成了鎮門級。”
他的這番話,梅輕鴻恍然大悟,竟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又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直涼透到了心底。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梅念卿歎道“青雲兄弟能用降龍十八掌,擊敗計千恨,隻因為他是李青雲。換一個人,哪怕同樣使的是降龍十八掌,可能卻未必就是計千恨的對手了。”
“四叔,你不用說了,侄兒都聽明白了。”梅輕鴻麵色恍然,心下自省,也不禁對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了些許羞愧,“是侄兒太想當然了,也太過好高騖遠。以我的資質和悟性,就算真練了降龍十八掌,恐怕也隻能辱沒這門絕世神功。”
他被四叔點醒,心頭浮躁儘去,兩眼一片清明,“與其去奢求不切實際的絕世神功,不如將我已經掌握的武功練好。”
他眼神明亮,越說表情越是篤定,“當年韋陀門開山祖師,能夠靠著韋陀掌法,打遍中州無敵手,憑什麼現在就不行了?所以其實弱的不是武功,而是我自己罷了。”
“就是這個道理,孺子可教也。”梅念卿欣慰的點了點頭,“其實無論是你師門傳承的韋陀掌法,還是青雲兄弟先前教你的逍遙遊拳法,本身都是極上乘的武功,你隻要將其中任意一門武功,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便足以在江湖上立足了。”
梅輕鴻點了點頭,去除了浮躁之後,他感覺整個人好像脫胎換骨,變得沉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