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母親帶回的消息讓陰霾密布的家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線。她搓著衣角,對兒子說:“你舅舅他們說……對遷戶口的事沒意見。”
寇大彪的心剛一提起來,母親接下來的話又像盆冷水澆下:“不過他們說,那裡戶口早就凍結了,現在遷不進去,連你小阿姨想遷回去都沒辦成……”
寇大彪眉頭緊鎖,一絲憂慮掠過心頭。他抓住母親的手腕,急切地追問,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他們隻要同意就行?是吧?你確定他們同意了?”得到母親肯定的點頭後,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給自己打氣,“同意了就好,我自己會去找人的!”
一旁看報紙的父親把報紙往桌上一摔,發出一聲刺耳的冷哼:“找人?就你?天天躺在家裡,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空想,外麵能認識什麼人?”他斜睨著兒子,滿是鄙夷,“彆出去坍了我的台,到時候臉丟到姥姥家!”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寇大彪臉上。
寇大彪漲紅了臉,喉結滾動了一下,沒再理會父親那刀片似的嘲諷。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過桌上的手機,像逃離般衝下了樓。
狹小的花園裡空氣沉悶。寇大彪靠在冰涼的石牆上,拿出手機,急切地在通訊錄裡找到元子方的名字,用力按下了撥號鍵。
可聽筒裡傳來的卻是冰冷而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寇大彪的心一沉,又連著撥了幾次,回應他的依舊是那無情重複的關機提示音。
“媽的!”他低聲咒罵一句,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來不及多想,他衝出小區,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那個他並不陌生的地址:“師傅,紮浦路,錦鑫快捷酒店!”
車子很快停在了那家閃著俗氣霓虹招牌的快捷酒店門前。寇大彪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大堂,直接撲到前台,對著裡麵那個正在玩手機的前台小妹急促地問:“你們這裡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的,姓元的,他在幾零幾?我是他朋友。”
前台小妹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大概覺得他樣子狼狽又急躁,不耐煩地撇撇嘴:“不好意思哦,客人的信息我們不能隨便透露的啦。”說完又低頭繼續看她的手機屏幕,徹底把寇大彪晾在了一邊。
滿腔的焦慮像火一樣燒著寇大彪。他沒辦法,隻能退出酒店,在門口人行道上煩躁地踱步。最後,他乾脆蹲在了路邊的花壇沿子上,也不管灰塵弄臟衣服,拿起手機一遍又一遍地重撥元子方的號碼。
時間在等待中變得格外粘稠。陽光依舊有些晃眼,車來車往的馬路上揚起塵土。寇大彪蹲在那裡,隻覺得口乾舌燥,心煩意亂,後背的汗都浸濕了薄薄的外套。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他數不清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手機都燙手了。
終於,在接近下午三點半的時候,當寇大彪幾乎絕望地又一次按下撥號鍵時,聽筒裡不再是那個令人心慌的關機提示,而是響了漫長的、充滿磨人的“嘟……嘟……”聲!
漫長的十幾秒後,電話終於被接起,那頭傳來元子方含混不清、明顯是被從睡夢中吵醒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喂?……誰啊?”
“我!寇大彪!”寇大彪幾乎是吼出來的,壓抑了一上午的急迫和焦慮像炸彈一樣爆開,“你他媽乾嘛關機?!我打了一上午!”
“哦……兄弟啊……”元子方像是才清醒了一點,拖長了調子,“剛起來……什麼事這麼急?著火啦?”
“我他媽就在你酒店門口!”寇大彪握著手機站起來,聲音裡壓著怒火,指著麵前的快捷酒店大門,“你趕緊給我下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個消息,然後才慢悠悠地應道:“行行行……門口是吧?等著。”電話被掛斷了。
寇大彪捏著發燙的手機,死死盯著酒店那扇玻璃門,胸口劇烈起伏著。沒過多久,那扇門被推開。元子方趿拉著一雙酒店的一次性薄底拖鞋,頂著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頭發,身上胡亂套了件t恤和皺巴巴的牛仔褲,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沒完全散去的睡意。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看到蹲在花壇邊的寇大彪。
“喏,啥事啊,急吼吼的……”元子方打著哈欠走到寇大彪跟前,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寇大彪猛地站直身體,顧不上客套,壓低聲音急切地問:“劉建鑫現在在哪?”他眼神銳利地盯著元子方,“我這邊基本問清楚了,老房子的戶口凍結了!但關鍵是我的親戚基本同意。我現在就想知道,那個劉建鑫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幫我解決?他真有路子?”
元子方被這一連串劈頭蓋臉的質問弄懵了一瞬,但很快,那雙還帶著睡意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點玩味和理所當然的笑容:“哦!這個啊!小事一樁嘛!”他故意輕鬆地擺擺手,然後話題猛地一轉,“包在我身上!不過呢……”
他伸出手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帶著一股熟稔的算計:“你有事求彆人,等會晚飯你得請客。外麵混,這點道理你應該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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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急匆匆打了輛車,直奔林平路那片熟悉的弄堂。車停在潮濕狹窄的巷口,寇大彪跟著元子方熟門熟路地鑽進去,爬上那吱呀作響、堆滿雜物的樓梯。
劉建鑫正彎腰在門外的公共陽台上晾衣服,幾件半舊的汗衫在潮濕的風裡晃蕩。聽見動靜,他慢悠悠地直起身,腋下夾著兩個空衣架,掀開油膩的門簾走進來,臉上帶著那種永遠琢磨不透的神情。
元子方嗓門響亮,像是在宣布什麼喜訊:“爺叔!今天阿彪請你吃飯!專門來問問遷戶口的事!”他捅了捅旁邊的寇大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