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浴區,回到溫暖乾燥的更衣室。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毛巾和沐浴後清爽的水汽味,一排排整潔的儲物櫃寂靜無聲,隻有他們拖鞋趿拉地麵的回響。
元子方從櫃子裡摸出煙盒,抖出兩根,自己叼上一根,又遞給寇大彪一根。兩人靠在儲物櫃邊,點燃了香煙。淡淡的煙霧在更衣室裡彌散開來,與尚未散儘的水汽混合在一起。
元子方深吸了一口,吐出煙圈,隔著煙霧瞥了一眼寇大彪,語氣帶著點惋惜和試探:“兄弟,說真的,本來我還想著,等你身體好些了過來幫我。現在看來……嘖,還是先算了,你先把你這傷養好再說。”
寇大彪捏著煙,愣了一下,抬頭看他:“幫你?我去那個……場子裡能乾什麼?我什麼也不會啊。”他聲音裡帶著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加減乘除你會不會?”元子方嗤笑一聲,仿佛覺得他問得多餘,“你以為要會什麼高深東西?你隻要聽我的吩咐就行。”
寇大彪眉頭皺得更緊:“這……”
元子方吐著煙圈,語氣裡帶著一股傲慢和說教,“你要改改你那個死腦筋,否則怎麼在外麵混?”
寇大彪沉默地吸著煙,沒有立刻接話。煙霧繚繞中,他感覺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抽完煙,兩人掐滅煙頭。寇大彪走到自己櫃子前,拿起柔軟的白色毛巾,沉默地擦拭著身上的水珠。他無意間抬起頭,目光忍不住再次落在牆壁那麵鏡子上。鏡中自己的身體傾斜,在更衣室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愈發明顯,他甚至覺得連不遠處整理浴室的服務小哥,投來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元子方就站在旁邊的長椅旁擦頭發,瞥了一眼寇大彪,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狀似隨意地開口:“兄弟,彆愁眉苦臉的了。”
寇大彪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聲,心裡那根弦再次繃緊,知道元子方的“關心”從不無緣無故。
元子方把毛巾搭在肩上,湊近兩步,壓低了些聲音,語氣變得推心置腹:“我呢,白天走得有點急,有件正事忘了和你說了?”他頓了頓,觀察著寇大彪的反應,“你能不能幫我轉一筆錢?”
寇大彪係浴袍帶子的手慢了下來,疑惑地看向他,“什麼錢?我可沒錢借給你。再說你現在不是有錢了嗎?”
“不是問你借,”元子方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誘惑,“是我給你錢。按比銀行高的彙率給你人民幣,你呢,就用你自己的身份證,去銀行,幫我把這筆人民幣換成等額的美元。銀行的人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自己打算去旅遊用的。保證不用你出一分錢本金,完了肯定有好處費給你。”
寇大彪徹底愣住了,係帶子的手停住,下意識地搖頭:“換外彙?我從來沒弄過…你到底搞什麼鬼?”
“哎呀!你怕什麼?”元子方語氣帶上不耐煩,仿佛在嫌棄他不開竅,“填個表走個過場的事!你就幫兄弟這個忙,相當於幫我跑個腿!”
寇大彪心裡的警鈴瘋狂作響。“用你的身份證”、“幫我去換”這些詞像針一樣紮著他。他再次堅決地搖頭,語氣也硬了起來:“兄弟,你要我出點力氣幫個忙,我沒問題。但這個我真沒那功夫去研究,也玩不來。再說,誰知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怕什麼?!”元子方的耐心似乎耗儘了,聲音陡然拔高,在不大的更衣室裡顯得有些刺耳,“又不是讓你出錢!錢我出!就是借你的名頭用一下,這麼點事推三阻四,你還當我是兄弟嗎?”
看著元子方急切甚至有些逼迫的表情,寇大彪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你……你是不是想利用我,幫你把這來路不明的錢轉到境外去?”他雖不懂洗錢或外彙管製的具體細則,但本能地感到這絕非正道。
元子方臉色猛地一沉,眼神閃爍,立刻否認,並試圖將目標轉移:“你想到哪去了!是我媽媽今年的額度用完了,實在沒辦法才來麻煩你的。又不要你出錢,你怕什麼?”
寇大彪沉默了。聯想到貼吧那兩萬塊的懸賞,想到元子方母子騙人的行徑,他心裡徹底明白了——這錢絕不乾淨。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更衣室裡字字清晰:“兄弟,你這錢,來路不正吧?”
元子方臉上的陰沉忽然化開,竟咧開嘴笑了。他伸手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一種“你終於問到點子上”的意味。
“行啊大彪,腦子轉得挺快。”他先似是而非地讚了一句,隨即反問道,“那你再往深裡想想,賭場裡每天那麼多流水,明的暗的,最後是怎麼乾乾淨淨轉到香港、澳門去的?難道真一箱箱現金扛過海關?”
寇大彪皺著眉,沒接話。
元子方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裡帶上了一種洞察內幕的優越感:“靠的是無數個你看得見、看不見的公司。外貿公司,谘詢公司,文化公司……名頭五花八門。以金融合作、項目投資、服務貿易這些聽起來冠冕堂皇的名義,一筆一筆,合規合法地就轉出去了。賬麵上做得漂亮,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他吐出一口殘存的煙味,“這裡頭的門道,深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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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觀察著寇大彪似懂非懂的表情,聲音又壓低回來,透著推心置腹的誠懇:“兄弟,不瞞你說,我現在就乾這個。這些賬麵上的東西,我一聽就明白了。所以人家現在重用我,有些事交給我辦。”他指了指自己,顯得頗為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