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寇大彪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與厭煩。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最終還是決定回那個破網吧去。至少在那裡,他可以暫時忘記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沿著陌生的街道走著,終於找到了公交車站。晚高峰已過,875路公交車來得很快,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他投幣上車,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車窗外的城市霓虹飛速向後流去,映在他有些失神的眼睛裡。引擎的轟鳴和車廂的搖晃反而讓他的思緒更加清晰起來。他開始後怕——元子方如今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亡命之徒,雖然這次並沒有對自己怎麼樣,但真把他逼急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他連自己家住在哪個小區哪棟樓都一清二楚。今天這三千塊錢,雖然掏得肉疼,但或許能買個暫時的清靜?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寇大彪勉強安慰著自己,忽然想起元子方之前說的那句玩笑話:“就當出門摔了一跤吧!”
公交車到站後,他下了車,再次走進熟悉的“東方網點”網吧。網吧裡煙霧繚繞,人聲混雜著鍵盤的劈啪聲。他熟練地走向自己常去的區域,目光習慣性地掃過角落——果然,一個碩大的2空可樂瓶突兀地立在電腦桌旁,像個熟悉的地標。寇大彪心裡明了,蛋皮肯定又窩在那裡。
他開了卡,走過去在蛋皮旁邊的空位坐下。蛋皮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一邊是暫停著的e摔角錄像,肌肉猛男的動作定格在誇張的瞬間;另一邊屏幕則切到了fifaonine3的遊戲交易市場,他手指飛快地滾動頁麵,篩選著球員卡,嘴裡念念有詞:“法國套我研究過了,中場都是黑赤佬,模型都很大!我現在掃點卡,強化一下陣容……”
寇大彪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熟練地開機,但鼠標箭頭在遊戲圖標上徘徊了半天,最終一個都沒點開。他早就沒了玩遊戲的心思。猶豫片刻,他打開了瀏覽器,下意識地再次在搜索框裡輸入了關於本市賭博案件的關鍵詞。
和之前無數次搜索的結果一樣,除了最初那條新聞,再也沒有任何後續消息。他不甘心,又轉而搜索起專業的法律條文,“開設賭場罪判刑幾年”。
彈出的法律條文和案例讓寇大彪心頭猛地一縮:"組織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3人以上境外賭博,抽頭漁利數額巨大或賭資數額巨大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聚眾賭博"、"抽頭"、"賭資巨大"這些字眼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生疼。下麵關聯的真實案例中,動輒三五年甚至更長的刑期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後背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猛地關掉網頁,心臟怦怦直跳。此刻他才徹底明白,違法犯罪其實一直就在自己身邊,隻是當初覺得事不關己,沒有當回事罷了。元子方從沾上賭球開始,早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自己如果再和他有任何牽扯,隻會陷入無儘的麻煩之中。
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狂跳的心臟。但恐懼感揮之不去,反而催生了一種強烈的好奇與自保欲。他鬼使神差地再次移動鼠標,這一次,不再是漫無目的地搜索,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認真,開始在網頁上一條條地學習起那些冰冷的法條……
寇大彪逐漸意識到法律知識的重要性。就算是他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也應該知道什麼罪大概判幾年。而他查詢的那些與賭博相關罪名,隻要涉案金額巨大,就不是簡單的三到五年那麼簡單,嚴重的甚至可能麵臨無期徒刑。
窗外的夜色漸濃,網吧的喧囂也漸漸沉寂。就在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像一根針,狠狠紮在他緊繃的神經上。他渾身一顫,腦子裡第一個冒出的念頭就是元子方——錢這麼快就造完了?還是又惹了麻煩?一股強烈的厭煩和抵觸瞬間湧上心頭。
他幾乎是咬著牙,帶著晦氣的心情掏出手機。然而,屏幕上閃爍的"媽媽"二字讓他心頭猛地一揪。母親極少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湧上心頭。
他急忙劃開接聽鍵,聲音不自覺地發緊:"媽?怎麼了?"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母親焦急失措、帶著哭腔的聲音,語無倫次:"小毛!你快回來!快!你爸……你爸他又發病了!抽得厲害,摔瓷磚地上,我……我弄不動他,他爬不起來啊……"
父親的突發狀況像一隻冰冷的巨手,一把攥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媽你彆慌!快幫他按人中,我馬上回來!馬上!"他捂著手機小聲回複,生怕驚動網吧內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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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後,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顧不上跟全神貫注的蛋皮說半個字,立刻下機結賬,像一顆被推出的炮彈,跌跌撞撞地衝出了網吧,把煙霧和喧囂猛地甩在身後。
雖然家就在馬路對麵的老舊小區,平時慢走隻要十來分鐘,但此刻寇大彪卻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他下意識想跑,可剛一發力,後腰就傳來一陣熟悉的、刺骨的酸麻和僵硬感,像一根無形的棍子死死頂住他的腰椎,讓他根本無法邁開大步。
越是心急,那腰就越是跟他作對,繃得死緊,沉重如灌鉛。他想拚命奔跑,可雙腿卻像陷入了泥沼,根本不聽使喚,使不上半點力氣,隻能勉強維持一種比走路稍快一點的、姿勢彆扭的快步移動。
這種身體關鍵時刻的"背叛"讓他更加絕望和憤怒。他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試圖強行突破那種束縛,但每一次嘗試都隻換來腰部更劇烈的抗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根本蹦不起來,連最基本的跑步感覺都已經忘記,越是用力,大腿根部傳來的酸脹感就越發劇烈。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路燈將他焦急而扭曲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每一步邁出,腰部的僵硬和無力都像在嘲笑他的無能。他心急如焚,對父親的擔憂、對自身窘迫和身體不爭氣的痛恨,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隻能就這麼一點點地、用這具不聽話的身體,拚命地朝著家的方向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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