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足浴店內,隻有技師拍腳的節奏聲在回響。寇大彪機械地享受著服務,心思卻全然不在此處。家裡還停著電,一片漆黑,而在此處求助無門,他隻覺得每一分鐘都格外難熬,隻盼著能早點脫身。
“老板,好了!”按腳的服務員停下動作,用毛巾擦了擦手,麵帶微笑地詢問,“請問你們還需要喝點什麼嗎?”
羅一成仍閉著眼,似乎還在回味方才的放鬆,隻是擺了擺手。寇大彪則趕忙坐直身子,連聲說:“不用了不用了,謝謝。”
服務員點頭離去,大廳裡喧雜的背景音似乎一下子清晰起來。寇大彪像是完成了一個任務般,明顯鬆了口氣,立刻彎腰從茶幾底下找出自己的襪子和鞋,動作麻利地往腳上套,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離開。
就在他低頭係鞋帶的當口,旁邊的羅一成緩緩坐起身,語氣帶著那種熟人之間不經意的審視:“對了,說真的,大彪,你現在沒工作可不行?你總要加金吧?否則將來沒法退休的。”
寇大彪心裡一緊,最怕的問題還是來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腰,臉上堆起無奈和痛苦摻雜的表情,把那個用了無數次的借口又搬了出來:“我……我現在不是腰還沒好嗎?”
“腰傷?”羅一成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煙霧隨著他說話往外噴,“得了吧你!我看你逼樣就是懶!你剛才走過來利索得很,哪像有毛病的?彆他媽找借口了。”
這話像針一樣刺中了寇大彪敏感的自尊。他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猛地側過身,甚至用手撩起了後腰部分的毛衣和內衣,露出腰部一段皮膚,語氣帶著被誤解的激動和一絲委屈:“你他媽不信是不是?來來來,你摸!你自己摸摸看!我這骨頭是不是有點突出來?跟另一邊不一樣!”
羅一成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周圍幾個服務員和鄰近的客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他臉上有點掛不住,帶著點不耐煩,伸手過去,在寇大彪指的位置重重地按了幾下,“這硬邦邦的,有點骨頭不是很正常?”隨後他的語氣變得更加不屑:“我看你就是裝的!”
“誰裝了?!”寇大彪臉漲得通紅,聲音也提高了。
就在這時,剛才招呼他們的那個風韻猶存的老板娘,正好端著水果盤經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她放下果盤,臉上帶著見多識廣的笑:“喲,兩位老板爭什麼呢?這麼大動靜?”
羅一成像是找到了裁判,指著寇大彪的腰對老板娘說:“老板娘你來評評理!這小子非說自己腰壞了,不能乾活,我看他一點事沒有!”
老板娘聞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表現出一種職業性的關切。她沒理會羅一成,而是直接走到寇大彪身後,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小夥子,彆動,我看看。”她那雙做過無數按摩、略顯粗糙但異常敏感的手,輕輕按上了寇大彪的腰眼,順著脊柱兩側仔細地按壓、摸索了一番。
她的手指在某一個點停住了,又反複確認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轉過頭,語氣帶著罕見的嚴肅對羅一成說:“哎,這你還真彆說。這小夥子這骨頭……是有點不太對勁。這邊摸著是有點突出……”
老板娘這專業而肯定的判斷,讓羅一成的氣勢一下子矮了半截,他張了張嘴,卻似乎又將他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寇大彪沒再解釋,隻是埋頭係好鞋帶,徑直走到前台付了錢,二人前一後走出足浴店。夜晚的冷風一吹,室內的憋悶感稍減,但那無言的尷尬卻像凍住的空氣,凝滯在兩人之間。
寇大彪低著頭,雙手深深插在羽絨服口袋裡,梗著脖子悶聲往前走,腳步聲在空蕩的街麵上顯得格外沉重。
“欸,你等等。”羅一成在後麵喊住他,聲音帶著點急促。
寇大彪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隻留給羅一成一個倔強的背影。
羅一成小跑兩步趕上來,與他並肩,刻意調整了一下步調。沉默地走了七八步,隻有腳步聲和隱約的汽車聲。他掏出煙盒,彈出一根,遞到寇大彪眼前:“拿著。”
寇大彪瞥了一眼煙,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去,指尖有些涼。
“哢噠”一聲,羅一成按亮火機,用手攏著火苗湊過去。寇大彪微微低頭,將煙點燃,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緊鎖的眉頭和眼底的疲憊。兩人就站在路邊,默默吸了幾口。煙霧在清冷的空氣中纏繞、彌漫。
羅一成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圈,語氣比剛才軟化了不少,但依舊帶著那種難以釋懷的焦灼:“大彪,”他側過臉看著同伴,“我說那些話都是為你好。”
寇大彪把臉扭向另一邊,盯著街邊光禿禿的樹乾,悶悶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不把你當兄弟,誰管你上不上班呢?”羅一成不依不饒地跟上,與他保持並肩,側著頭,“你說你腰不行,乾不了重活,開不了車。行,我信!可外麵就沒其他工作做了?你去商場當個保安,去小區看個大門,或者,就去哪個單位混個保潔,總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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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大彪被這話一驚,簡直又好氣又好笑,當初陸齊也是勸他去開出租,如今眼前的這個好哥們又是勸自己去當保安。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家夥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