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秦湛隻能如是回答。
但為了避免慕景誤會他是在敷衍,隻好又繼續解釋,“我隻知道……屍體被葬在了其他地方,金屬棺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溶洞裡。至於洞裡是否有那件東西,我真的不確定,那裡對曾經的我來說是絕對的禁區。有權限前往地下的人寥寥無幾,要藏什麼東西的話,整個冰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地方了。”
慕景聽懂他的暗示——他沒有見過那件東西,卻堅信它的存在。
相信秦湛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隻不過不方便說。
慕景慢慢直起身子,終於收斂起了咄咄逼人的態度。前麵的對話,每一句聽起來都模棱兩可,但每一句都值得細細推敲。以秦湛如今的立場,大概已經給出了能給的一切信息。他稱得上仁至義儘,若是不能揣摩其中深意,那就隻是她的問題。
本來,話說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不過慕景還有一個萬般猶豫不知道該不說的話題。
在通信一開始,這隻是一個微末的念頭,隻是想想罷了,並不打算真的說出口。然而,隨著話題進展,心裡的天平一直在傾斜,終於讓話題變得如鯁在喉。
事實上秦湛都已經做好了告彆的準備,他看著慕景將手懸在切斷通話的按鈕上,等著她隨時按下……
可這麼等了一會兒,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有些突兀的縮回手,攥成了拳。
明明一直無懈可擊扮演著冷靜自持的女將軍,在這一刻卻仿佛將所有的理智消耗殆儘,儘管神色不變,但語速卻快了許多,“互助會搜羅了當今世上大半的異變者,你和他們站在一起,當真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秦湛被問的無比錯愕。
並非問題有什麼難度,比起先前應接不暇的那些,這個問題本身是相當簡單的。
但是,秦湛沒料到慕景會問。對於全然沒有準備的話題,秦湛思緒翻湧,卻實在不知該說哪一句。
沒有等到回應的慕景更加不耐煩,“r博士現在在我這裡,他已經證實所有的基因改造都建立在七號病毒的基礎上。用了病毒,就不再是單純的通過基因改良提升人類素質,而是從根本上進行了改變。包括你我在內,所有的異變者或許都已經不能再算作人類了。”
“與人類開戰,絕非我希望見到的場麵。”秦湛這話,也幸虧隻是說給慕景聽。但凡傳揚出去,人們都會認為他不是瘋了,便是傻了。
什麼叫與人類開戰?他以為他是誰?另一個類人種族的領袖嗎?
慕景不會把秦湛看成傻子,她明白他的意思。並非此刻才明白的,自從看到雷蒙德搜羅來的那些新聞,她已經意識到秦湛走上了一條怎樣的不歸路。
“因為種族立場而引發的戰爭,誰也無法阻止。”比起秦湛,慕景的話更加超脫現實。
這大概就是世界的荒誕之處。
在多數人心中,周圍的一切永遠都是按部就班,太陽東升西落,帶來日複一日的更迭,今日要做的事情不過是在複刻昨日,偶爾的變化已經稱得上是生命中的驚喜。至於那些正在發生的大新聞,雖然會以近乎同步的速度傳遞到自己的終端上,但隔著一層屏幕,終究也隻是新聞而已。新聞不會入侵現實,隻圖一樂,或者隔著天遙地遠的物理距離,為某個悲劇不走心的難過幾秒。
誰也不會知道,就在這個世界的某處,還有一些變故正在悄然展開。大多數人一無所知,但也有人為之殫精竭慮。
倘若運氣夠好,殫精竭慮的人成功了,那麼,世界依然還是昨天那個世界,巨大的災難消弭於無形,甚至都成不了新聞素材。
可如果天不遂人願,個彆人的失敗引發的卻是天翻地覆的後果。
普羅大眾的世界驟然被入侵,不,更應該說是被徹底顛覆。
往昔種種,蕩然無存。
一場相隔天際的通信中,兩端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仿佛不費吹灰之力,但又好似耗儘全力,苦苦維係著普通世界的平靜。
隻可惜世事無常,不如意十之八九,再如何拚儘全力終究也有無能為力的事。
秦湛好似放棄,又好似釋然,“幸好你代表的還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