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到達一樓,樓道裡的聲控燈應聲而亮,明亮的走廊裡,隻有簌簌風聲,十分安靜。
陳弈走出電梯,環顧四周,這裡和他之前看到的一樣,很普通,和五樓七樓比起來,更像現實世界的普通樓層,沒有莫名其妙的寒意,也沒有古怪的惡臭。
溫虞在前麵帶路,沈瑜和常臨也在邊走邊看,觀察著四周的環境,看起來很順利,很正常。
“……”
陳弈眉頭一皺,總覺得心底有股說不上來的彆扭,但具體原因,卻無法判斷。
路過103,門上貼著卷邊的水費通知,牆角堆著一袋黑色塑料袋,幾隻蟑螂正順著縫隙鑽來鑽去。
溫虞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幾人,豎起食指搭在唇邊,示意保持安靜。
而隨著看去,她身後101的門前坐著個老人。
老人穿著一身深灰色的棉外套,腿上蓋著塊棕色的毛毯,腳上褪色的球鞋看著有些年頭,已經發皺起皮,老人彎著身,雙手拄著一根拐杖,灰白的頭發貼在頭皮上,凹陷的眼窩裡蒙著層白翳。
看來這就是溫虞所說的,那個守在門口等兒子的盲眼老人。
四個人對視一眼,慢慢的走過去,儘量不發出動靜。
老人垂著腦袋,似乎是在打瞌睡,卻又忽然渾身抽搐一下,隨即茫然的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睛無助的望著空氣,滿是哀傷。
一陣風吹過,老人似乎察覺到什麼,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是……小宇嗎?”老人的聲音顫顫巍巍,像是很久沒有喝過水了,沙啞得有些聽不清字音。
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的撐起身子,毛毯滑落,有些無措的張望著:“我把菜都留著的……就等你回來能吃上熱乎的,你都喜歡的菜,都留著的……”
沈瑜攥著衣袖的手收緊,有些遲疑的看向陳弈和溫虞,但這兩人都無視老人的存在,繼續朝著門口走去。
老人摸索著往前挪了半步,卻正好踩到毛毯上,下一秒,他整個人重重滑倒,發出一聲結結實實的悶響,聽著像是磕到骨頭了。
“小宇……”老人趴在地上摸索,乾瘦的手指在空氣中胡亂揮舞著,渾濁的淚水順著臉上的皺紋落下,聲音哽咽顫抖:“你回來了嗎,小宇……”
老人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哀戚:“我不該逼你的……不該罵你,你彆不說話,回家吧,回來吧……”
沈瑜有些糾結,但還是壓下心中的情緒,轉頭想跟上陳弈他們,常臨卻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詢問:“有同情心是好事,我也覺得他很可憐,我去扶他起來,你等等我?”
沈瑜抿唇,看向陳弈和溫虞的方向,兩人已經走出大門,站在門口冷漠的看著他們,似乎有些不悅。
“……好。”沈瑜還是沒法放任一個老人這麼淒慘的摔倒也無人過問,隻能硬著頭皮看常臨過去把人扶起來。
老人被常臨扶著又坐回椅子上,摸索著抓住常臨的胳膊,呼吸紊亂,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扣著他的手腕:“是小宇嗎?你回來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原諒我了?我,我做了飯,你要不要先吃飯啊,對對對……先吃飯,先吃飯……”
老人的手掌上布滿厚厚的繭,拽的常臨手腕生疼,但還是耐心的蹲下身,握住老人冰涼的手。
這雙手瘦得仿佛隻剩骨頭,常臨都不敢太用力,隻能儘量輕聲哄著:“張叔,是我啊,抱歉了不是小宇,你也彆著急,小宇知道你在等他,一定很高興的,隻是我們這兒畢竟遠了點,他找不到,你再等等好不好?”
老人的手瞬間僵住,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淚光:“是小常啊……我知道,我知道……我隻是,放不下……”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佝僂的脊背起伏著,咳出的痰裡帶著血絲:“時間不多了,我不知道還能等多久啊……”
老人垂著腦袋,像是睡著了,呼吸很輕很輕。
常臨鬆開手,給老人蓋上毛毯,起身走向沈瑜:“好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