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坐在病床上,束縛帶鬆鬆垮垮的掛在手腕上,空蕩蕩的眼眶看向陳弈,明明沒有眼睛,卻讓陳弈感覺對方確確實實的在注視他。
陳弈看著床頭櫃上的蠟筆,聯想到走廊上那些小人畫,開口問道:“你喜歡畫畫?”
102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碰了碰耳朵:“……嗯,雖然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但我確實喜歡畫畫的,在我沒有失去眼睛之前,我喜歡把我看見的東西都畫下來。”
說著,102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枕頭下翻出一本畫冊放在膝上,隨便翻開一頁:“這是我的畫本,因為分不清正反麵了,所以兩邊都有畫畫,這樣還能畫的更多。”
102偏頭望向陳弈的方向,舉起畫冊展示:“呐,你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我畫的花園,我聞到花香了,媽媽也說園子裡花開的很好。”
畫上是一幅潦草的塗鴉,綠色大麵積鋪底,畫裡還有一些其他顏色的圓圈,應該就是他說的花。
“這麼一看,那天的花園確實開了很多花,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花呢?”
102似乎有些害羞的低下頭,指尖摩挲著畫紙,低聲喃喃:“什麼顏色都好看的,我最喜歡的還是向日葵,但花園裡好像沒有,媽媽答應我,如果我好起來,就和我一起栽向日葵。”
陳弈挑眉:“那這朵向日葵最後有長大嗎?”
102神色肉眼可見的失落:“沒有,媽媽不見了,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一個好孩子。”
見此,陳弈上前一步,半蹲在102麵前,看著他手中的畫冊輕聲詢問:“你的畫本能給我看看嗎?”
102愣了愣,像是沒想到陳弈會主動看他的畫,等陳弈又耐心的詢問一遍後才訥訥點頭:“嗯,嗯,你可以看的。”
陳弈接過畫冊翻看之前的畫,毫無疑問,他的畫裡色彩豐富,而且大致是能看懂畫的場景,多數都在花園裡。
顏色運用也多是正常的。
“你能分辨該用什麼顏色?”
聽到詢問,102點了點頭:“嗯,這很簡單的,雖然我看不見了,但是我就是知道該用什麼顏色的蠟筆。”
陳弈看著畫冊始頁左下角的一個名字:夏遠。
陳弈瞥了眼麵前瘦小的102,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你剛剛說,日記後麵才屬於你,那麼之前是屬於查理的嗎?”
102歪了歪頭,像是在努力回憶:“不,日記最開始是098的,我回來後她不見了,然後查理來了,他說他隻是借住的,這個房間的東西都是我的。”
102伸出細瘦的手指,指著床頭櫃的方向:“我看到了日記,也才知道原來098一直在觀察我,查理說098一直不喜歡我,總和媽媽說我的壞話。”
說到這裡,102像是鬱悶的撇了撇嘴:“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看待我,我明明一直都想留在媽媽身邊的,怎麼會攻擊媽媽,還想離開這裡呢……”
陳弈眯起眼睛,盯著眼前的102,日記的內容和他本人記憶有偏差。
陳弈將畫冊還給102:“她的名字叫夏遠嗎?我看日記後麵好像有署名。”
“名字?夏遠……”102忽然沉默下來,良久才輕輕搖頭:“她不是,我不知道她叫什麼,但她不是夏遠。”
“那夏遠是誰,為什麼會有這個名字?”陳弈乘勝追擊。
102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
陳弈確定,102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很可能經曆了記憶改造或者乾擾。
102很有可能就是夏遠本人。
但再追問下去他也不清楚,陳弈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麵,又將話題轉回日記本上:“後麵的日記被撕掉了,你做的嗎?為什麼不把前麵的也撕掉?”
102正拿著束縛帶往手腕上纏,聞言動作頓了頓:“媽媽說,要記住家裡的每一個人,即便她不喜歡我,說我壞話,她也還是家人。”
他把束縛帶係得很緊,看得陳弈有些心驚膽戰的,生怕他的手骨折斷:“你怎麼還要捆著自己?”
102搖了搖頭,看了眼門口,輕聲說道:“我想睡覺了,睡著之前得確定捆好了。”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道陰影:“哥哥,你要走了吧?”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陳弈也不確定他是在下逐客令,還是真的隻是詢問。
“嗯,你要休息了,我也不能打擾到你。”
房間裡安靜下來,102摸著畫冊的封麵,沉默很久才抬頭望著陳弈的方向:“你剛才說,你叫……陳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