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嘉善捂著傷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心頭的羞憤與怒火幾乎要衝破胸膛。
此時,
溫嘉善心底對凰珠竟悄然生出幾分複雜的感激。
方才李超那拳帶著裂石穿雲的狠勁襲來時,若不是凰珠及時出聲喝止,恐怕自己這條小命今兒就得折損大半。
那股毫不容情的力道,那雙眼眸裡翻湧的冷厲,實在太嚇人了——
李超下手時,根本沒把他的身份、丹盟的威名放在眼裡!
被這般暴揍一頓後,溫嘉善在幾個屬下屏聲靜氣的攙扶中,一瘸一拐地踉蹌前行。
每挪一步,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似的,疼得他額頭直冒冷汗。
嘴角的血跡糊了半張臉,華貴的衣袍也沾滿塵土,哪還有半分七星藥師的體麵?
他連最基本的現場調查都顧不上了,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逃!
驚慌失措地逃離這座讓他受儘屈辱的上陵城。
他打心底裡發怵,怕自己走慢一步,那尊煞神又會追上來,將他按在地上再施拳腳。
畢竟以他的修為,
在李超麵前如同稚童麵對猛虎,根本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像個破麻袋似的被動挨打。
直到此刻,
他才真切地明白,鄭南天死得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那樣的狠人,誰惹誰倒黴,誰碰誰遭殃!
城主府內,
檀香在空氣中緩緩彌漫,燭火搖曳間,氣氛一時有些沉靜,連呼吸聲都仿佛被放大了幾分。
凰珠望著李超,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雙清澈如溪的眸子裡帶著幾分嗔怪,語氣裡藏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你這家夥,行事也太莽撞了!”
要知道,
溫嘉善可是丹盟總部的人,背後牽連著盤根錯節的勢力,身份絕非尋常藥師可比。
結果李超倒好,說動手就把人給揍了,
這事兒若是傳到龍皇城,怕是會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一圈圈麻煩的漣漪,屆時想平息都難。
李超卻是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仿佛方才揍的不是丹盟代表,隻是拍死了一隻擾人的飛蟲,坦然道:
“我這人就這樣,天生受不了半分委屈!”
“他一進門就擺出那副鼻孔朝天的架勢,話裡話外都帶著針對我的意思,甭管他是什麼身份背景,我都得讓他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拿捏的!”
他說這話時,
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
李超向來就不是那種會以德報怨的人。
有仇,
必定當場就報,絕不拖泥帶水;
就算當時沒找到機會,也會像刻在石碑上的字似的牢牢記在心上,等日後有了時機,再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這是他行走世間的信條,從不肯委屈自己分毫。
聽到他這番話,
凰珠頓時被氣笑了,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胳膊,眼底的無奈更深了些:
“你把他當場收拾了又能怎麼樣?他回去之後,還不是照樣會在丹盟總部搬弄是非,添油加醋地編排你的不是?到時候流言蜚語傳得滿天飛,你以為這虧吃得值當?”
“這般行事,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李超卻仰頭朗聲一笑,
笑聲裡帶著幾分桀驁不馴的灑脫,語氣隨性得很:
“我才不管那麼多!”
“反正這一頓打下去,我心裡頭那股憋悶勁兒散了,舒暢多了,這就夠了!”
人其實就是這樣。
很多時候,
遇到麻煩或是遭受欺淩,往往會習慣性地選擇忍讓,還在心底反複勸慰自己:
退一步海闊天空,讓三分心平氣和。
但實際上呢?
退一步之後,
夜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越想越覺得窩火,那股氣堵在胸口像塊石頭;
讓三分之後,
更是越琢磨越覺得虧得慌,仿佛自己成了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到最後,
憋了一肚子氣,連覺都睡不安穩,那才叫真的不值!
反正李超從來不搞這一套。
人生在世,
辛辛苦苦地打磨修為,曆經千難萬險提升實力,
不就是為了能活得灑脫一些,可以快意恩仇,不必看人臉色受欺辱嗎?
若是連這點自在都求不得,那修煉還有什麼意義?
看到李超這副我行我素的樣子,凰珠再次無奈地搖了搖頭。
但不知為何,
她心底對李超的讚賞,卻又莫名地多了幾分。
或許是因為在他身上,
看到了許多年輕人早已磨平的那份銳氣與果敢吧——
那份不向權勢低頭的硬氣,在這趨炎附勢的世道裡,實在難得。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李超的歸族之事在族人的見證下順利完成,祠堂裡的燭火映著他的臉龐,也算圓了一樁心願。
但加入丹盟的事情,
經此一事,顯然是暫時泡湯了。
凰珠出去處理了一番事務。
她走時步履從容,神色平靜如常,沒人知道她離開的這幾個時辰裡,上陵城的某個角落已悄然掀起一場無聲的風暴。
等她回來後沒過多久,消息便傳遍了城主府:
上陵城統領之一的趙智意外死亡,其職位已由他人接替,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
凰珠素來不喜歡沾染血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開殺戒,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會殺人。
尤其是當有些人觸及她的底線,毀了她籌謀已久的布局時,
她出手的手段,會如雷霆般迅猛,毫不留情,乾淨得不留一絲痕跡。
若是換做彆的事情,或許凰珠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計較。
但這次,
正因為趙智的多嘴,像個碎嘴的長舌婦般,將李超的消息偷偷傳遞到了龍皇城,導致她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功虧一簣。
這種情況下,
讓趙智活著,才是真正的不合常理。
估計趙智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僅僅是因為一時嘴快,想借傳遞消息的由頭在龍皇城那邊邀功,竟然就因此引來了殺身之禍,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晚上,
城主府內擺設了一場豐盛的晚宴。
燈火通明,
將廳堂照得如同白晝,
餐桌上的菜肴熱氣騰騰,紅燒的靈獸肉泛著油光,清蒸的靈魚香氣撲鼻,
還有各色精致的點心與醇厚的靈酒,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酒香與菜香。
這場晚宴,
既是為了宴請遠道而來的李立白,也是為了慶賀李超認祖歸宗成功,算是給連日來的風波畫上一個暫時的句點。
席間,
酒過三巡,
眾人臉上都帶上了幾分醺然的醉意,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李超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轉向身旁的李立白,神色多了幾分鄭重:
“立白叔,我想問問龍皇城蘇家的情況。”
他心裡清楚,
這個敵人既然已經冒了頭,就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知己知彼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這災禍來得莫名其妙,像塊憑空砸來的石頭,
但既然已經被牢牢扣在自己頭上,又招惹到了蘇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提前摸清對方的底細總是好的。
李立白聞言,放下酒杯,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仿佛即將談論的是一頭沉睡的巨獸:
“在龍皇城,局勢遠比你想象的複雜。除了至高無上、統禦全城的王族,以及勢力龐大、遍布各州的丹盟之外,還有所謂的豪門九族。”
他頓了頓,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繼續說道:
“這九大家族掌控著龍皇城的大半資源與財富,產業遍布各行各業,勢力盤根錯節,彼此之間既有合作又有爭鬥,關係複雜得很。由於各族的整體實力差距明顯,又被分為上五族和下四族,界限分明得很。”
“蘇家,便是上五族裡響當當的存在,族中高手如雲,強者輩出,底蘊深不見底,就算是丹盟總部,也得讓他們三分薄麵。”
李立白的語氣帶著一絲凝重,
“而我們李家,則排在下四族的末尾,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是雲泥之彆,根本沒有可比性。這也是當初我聽聞溫嘉善身後站著的是蘇家嫡長子蘇澈時,不敢多言的原因——實在是招惹不起啊。”
說到這裡,
李立白又補充了一句,語氣裡帶著幾分唏噓:
“更讓人頭疼的是,這個蘇澈,不僅身份尊貴,天賦卓絕,還是凰珠城主的追求者之一,在龍皇城裡,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好吧!
聽聞這些內情之後,
李超無奈地長歎了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隻覺得那醇厚的靈酒都帶上了幾分苦澀。
這尼瑪叫什麼事兒啊!
人還沒踏足龍皇城的城門呢,結果就稀裡糊塗地結下了這麼一個牛逼哄哄的仇敵!
這運氣,也真是沒誰了!
夜色漸深,
一輪圓月高懸於墨藍色的天幕之上,
清冷的光輝如同流水般灑遍大地,給城主府的亭台樓閣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銀紗。
晚宴已近尾聲,
眾人皆是酒足飯飽,臉上帶著幾分醺然的醉意,彼此間的談笑漸漸稀疏。
隻是在這看似平靜的夜色裡,每個人的心頭都像壓著些什麼,思緒在月光下悄然流轉,
而那些潛藏的暗流,仍在無聲地湧動著,等待著下一個風起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