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再轉,
已回到了陳慕白熟悉的外界天地。
目光所及,
是一座巍峨聳立的大山,山峰直插雲霄,雲霧繚繞其間。
山腳下,
坐落著一個寧靜的村莊,炊煙嫋嫋,雞犬相聞,本是一派祥和景象。
隻是那時,
村中卻有魑魅精怪橫行,或夜入民宅驚擾,或作祟田間使莊稼枯萎,
百姓日夜擔驚受怕,白日緊閉門窗,夜晚更是不敢外出,整個村莊都被一層恐懼的陰霾籠罩,不得安寧。
陳慕白的那絲殘魂,憑借著最後的靈性,以入夢之法,讓山下一戶頗有威望的羅姓大族誤以為得到了神靈指引。
於是,
這戶人家牽頭,召集村民在附近建造了一座潔白的石塔,供玄天塔的器靈暫時安居;
又按照殘魂的指引,在器靈內部留下一道玉符,作為日後開啟兩界通道的臨時鑰匙。
而殘魂自身,則耗儘最後僅存的力量,在山壁的一個隱秘山洞中,嘔心瀝血刻畫了一幅複雜無比的鎮魔法陣,用以鎮壓可能從通道裂縫中漏出的精怪——
那正是李超後來在後山山洞裡發現的、被歲月磨蝕得模糊不清的奇怪符文。
所有的謎團,如同被層層剝開的洋蔥,到此刻終於儘數解開,露出了最核心的真相。
做完這一切,那絲殘魂再也支撐不住,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了幾下,最終消散於天地間。
但它並未真正湮滅,而是以一種近乎執念的輪回之法,在村莊附近生生世世流轉,隻為等待那個能讓玄天塔器靈認主的有緣人。
也正因這殘魂帶著守護與等待的執念輪回,每一世的他,神智都受到影響,帶著幾分癡傻,成了村民口中避之不及的"瘋子"。
畫麵流轉飛快,如同快進的畫卷,不過短短幾個鏡頭,卻清晰地記錄著輪回中的點滴:
每個鏡頭裡,都有一個衣衫襤褸、癡傻臟汙的村民,默默蹲坐在古塔旁,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烈日炎炎,從未間斷。
那孤寂的身影在歲月更迭中顯得格外單薄,又透著一股令人心酸的執拗。
時間一年年過去,
朝代更迭,世事變遷,
那座古塔在風雨侵蝕下漸漸破敗,塔身斑駁,最終被日新月異的世界徹底遺忘,淹沒在荒草之中,無人問津。
它沒能等到期待中的有緣人,卻等來了現代化進程中拆遷的鏟車,冰冷的鋼鐵即將將這最後的念想碾碎。
也正因如此,
作為這一世輪回的護塔人——陳瘋子,才會在看到鏟車駛向古塔時,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用那癡傻的身軀守護著他自己都未必明白意義的古塔。
陰差陽錯之下,李超出手救了他,而玄天塔的器靈在無依無靠、瀕臨潰散之際,感知到李超身上的契合氣息,隻能選擇進入他的腦海,認他為主。
看到這裡,
李超忍不住苦笑起來,心中五味雜陳,望著周圍漸漸模糊的幻境,搖頭感歎:
"原來,在這個橫跨千年的故事裡,我並不是主角,隻是一個恰好出現的承接者。"
就在這時,
一道挺拔的人影從虛空中緩緩凝聚而成。
他身披亮銀鎧甲,甲胄上雖有battle痕跡卻依舊寒光閃閃,劍眉星目,眼神銳利如鷹,身姿挺拔如鬆,正是陳慕白當年征戰四方時那英姿勃發、氣吞山河的模樣。
他望著李超,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朗聲笑道:
"這天地間,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從來沒有所謂的"主角",有的,隻是你這個人本身。你若在,用心去走自己的路,天地便會圍繞你旋轉,此刻,你便是自己故事的主角。所謂主角,從來不是某個人專屬的稱謂,而隻是一種敢於擔當的勇氣與責任。"
頓了頓,
他的目光變得愈發鄭重,繼續道:
"曾經,我也是這個守護故事的主角;但現在,歲月流轉,使命交替,這份擔當,該交到你手上了。"
話音落,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如同水中月、鏡中花,周圍的畫麵也如碎裂的玻璃般寸寸剝離,整個幻境世界轟然坍塌,耀眼的白光將李超的意識徹底淹沒。
呼——
李超猛地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驟然從冰冷的地上坐起。
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禁地依舊昏暗,濃鬱的黑氣在身旁緩緩流淌,帶著死寂的氣息,一切都和之前一樣,卻又似乎有什麼徹底不同了。
不遠處,
那具殘破的身軀靜靜坐著,原本渾濁的雙眸望向他時,帶著一抹如釋重負的欣慰:
"千年一夢,一夢千年。這場跨越時空的夢,希望你能記得,更能明白。"
李超驟然回想起幻境中的種種畫麵,陳慕白的堅守、犧牲與輪回,心頭激蕩不已,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猛地起身,對著那具殘軀深深一揖,恭敬地問道:
"您就是夢境中的那位前輩?陳慕白先生?"
陳慕白緩緩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動作雖顯遲滯,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輕輕招手,遠處懸浮的玲瓏玄天塔、斜插在地上的軒轅劍,還有散落在一旁的縛龍索,都化作幾道流光,如同受到指引般,儘數飛到他麵前。
"什麼前輩,不過是個行將朽木的垂死之人罷了。"
他笑著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灑脫,隨後將軒轅劍與玄天塔一同遞給李超,而後伸手握住縛龍索,緩緩道,
"先前因心魔作祟,失了神智,毀了你不少寶物,心中一直過意不去。這條繩索還算不錯,材質特殊,我便幫你重新煉製一番,權當補償。"
說話間,
他身上驟然騰起熊熊的黑色火焰,那火焰不似凡火,帶著一種焚儘萬物、煉化一切的恐怖威勢,卻又奇異般地不灼傷周圍的死氣。
隨著他手掌翻動,周圍幾十裡內散落的黑色灰燼仿佛受到無形的召喚,紛紛朝著這邊彙聚而來,化作點點精純的黑光,如同百川歸海般,源源不斷地湧入縛龍索中。
以整個禁地的虛空為熔爐,以天地間的死氣與本源之力為薪火,這般匪夷所思的煉製手法,早已超出了李超對煉器一道的認知。
整個過程持續了約莫幾分鐘,直到周圍的黑色火焰儘數內斂,重新回歸他的體內,縛龍索才重新顯露出真容。
隻見原本的繩索已經化作一條通體烏黑、泛著幽光的鎖鏈,鎖鏈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密的符文,隱隱有龍影遊動其間,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陳慕白將其隨手丟向李超。
李超連忙伸手接住,隻覺入手冰涼,一股凜冽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仿佛握著的不是一條繩索,而是一頭蟄伏的凶獸。
重新煉製後的縛龍索已不再是先前的紫金色,而是通體黝黑,泛著深邃如夜空的光澤,其上隱約有龍吟虎嘯之聲低低回蕩,威勢驚人,仿佛連九天神靈都能捆縛。
"此物現在應該叫"縛神鎖"更為恰當。"
陳慕白淡淡說道,
"我在其中融入了禁地本源之力,又刻下了九重封印符文。以你現在的修為,最多隻能解開前三重封印。待你日後修為精進,自可逐步解封其威能。"
不愧是仙人手筆,僅僅一番煉製,竟直接讓縛龍索的品階提升了一個大檔次。
雖仍不及軒轅劍與玄天塔這等至寶,卻也絕對算得上一件威力強橫的頂尖法寶了。
"多謝前輩!"李超感受著縛神鎖中蘊含的力量,心中震撼,急忙再次拱手道謝,態度愈發恭敬。
他到現在仍未完全理清最初踏入禁地後的種種糾葛,卻能清晰地肯定,自己這次不僅是死裡逃生,更意外得到了這份跨越千年的傳承與天大的機緣,肩上也隨之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道謝之後,
李超急忙低頭查看手中的軒轅劍與玄天塔。
軒轅劍的劍鋒之上,隱隱有淡淡的金色威壓流轉,如同沉睡的巨龍緩緩蘇醒,顯然隨著玄天塔的完整,劍身蘊含的力量也在逐漸複蘇,散發出愈發淩厲的氣息。
他小心地將軒轅劍與縛神鎖收入玄天塔內,指尖觸及塔身的刹那,卻在此時突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