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聽完後,心裡五味雜陳。
她總算知道鏡沉身上為什麼會有種又幼稚又滄桑的矛盾感了。
幼稚是因為少年時國破家亡,此後的數十年都活在流亡途中,到死他也隻有21歲。
他像一棵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被冰雪封凍的樹,心智被永遠定格在21歲。
滄桑是因為他被迫以21歲的心智去領會世間最醜惡的東西,經曆最殘忍的事,看透了跟人性有關的一切。
他一個人孤獨地活了很多很多年。
言臻沉默半晌,說:“過去這些年,你一個人很孤單吧?”
“還好,人有追求才會有期待,沒有欲望和目標的時候,時間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也就感覺不到孤單了。”
“那遇見我之後呢?”言臻問,“我不在快穿司的時候,你沒有盼著我回來嗎?沒有在一起的日子,不會想要跟我見麵?”
鏡沉神色一頓,扭頭看向車窗外:“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言臻嘖了一聲:“郎心似鐵啊。”
她話音剛落,看著車窗外的鏡沉卻突然坐直身體,盯著馬路邊上一閃而過的“前方施工請繞行”標誌牌看了兩秒鐘,他回過頭提醒言臻:“前麵在施工,這條路沒法走,得繞行。”
“是嗎。”言臻漫不經心地說,車速卻一點都沒慢下來,也沒有要停下掉頭的意思。
鏡沉從她的神態和動作中意識到了什麼,皺眉:“你要乾什麼?停車!”
“我這人不喜歡欠彆人人情,既然勸不動你回去,我就隻能強製性把你帶回快穿司了。”
鏡沉臉色驟變。
他手握成拳頭,目光飛快地在言臻身上逡巡,尋找能阻止她的辦法。
搶方向盤肯定不行,先不說言臻現在在防備他,就算他成功搶到方向盤,以言臻常年打球騎馬練出來的滿身牛勁兒,兩人肯定會在駕駛座起衝突,到時候死得更快。
“就算你把我帶回快穿司,我也還會再回來,你彆白費心思了,你阻止不了我!”鏡沉試圖跟言臻講道理,“出車禍除了讓你跟我經曆一場痛苦的死亡,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啊……”言臻聲音拖得長長的,雙手控著方向盤,給了鏡沉一個十分欠揍的眼神,“可是出發之前我就把刹車破壞了,前麵是塌方的斷頭路,市政前幾天就發了通告說要修路……咱們已經沒法回頭了,你說這可怎麼辦呀。”
鏡沉:“……”
難怪言臻今天反常地主動要求開車,原來她早就打定主意……
這個瘋子!
兩人說話間,前方出現一堵高高的路障,路障後麵是正在維修的斷頭路,車以這麼快的速度衝過路障再栽進斷頭路,他們必死無疑。
“言臻!”鏡沉氣急敗壞,“你就是個瘋子!”
回應他的是言臻不屑的一聲輕嗤,以及沒有絲毫減慢的車速。
在車撞向路障那一刻,鏡沉突然解開安全帶撲向駕駛座,用身體緊緊護住言臻。
言臻被他抱住,隨著車撞開路障發出的巨響,隻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劈裡啪啦,她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裡,而洗衣機裡遍布刀片,剮得她渾身血淋淋的。
她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臻迷迷瞪瞪醒過來。
眼皮像有千斤重,言臻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睜開,被血糊成暗紅色的視野裡,鏡沉還撲在她身上,兩人以極其滑稽的姿勢倒掛在倒翻的車裡。
駕駛座彈出的安全氣囊已經癟了,車頭嚴重變形,兩人都被困在駕駛室。
塌方的斷頭路上方有手電筒光在晃動,應該是救援人員到了。
言臻看清現狀,腦袋充血難受得厲害,她罵了一句“靠”。
她剛說完,趴在她身上氣若遊絲的鏡沉卻突然笑了。
他說:“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