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宰公雞
二十八,把麵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兒晚上,鬨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臘八粥一喝,就開始為年忙碌上了。
雖說是兵荒馬亂的年代,但莊戶人家期盼年的熱情一點都不減。天增歲月人增壽,過了這艱難的一年,明年,也許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不再有戰亂,不再有饑荒,從此一帆風順,人人平安,戶戶有餘。
老九本指望著今年能再添一口子人,卻讓大棒這個龜兒子攪得空添了一肚子氣,他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好像欠了他錢不還似的。一大早起來就罵罵咧咧的,黑沉著個臉,見二棒還窩在被窩裡不起來,就罵上了,“懶漢二流子,和四油一樣樣的,指定要打一輩子光棍。”
二棒被窩裡頭伸出頭來,說“爹,你有火不敢朝我哥發,把我當成了出氣筒。你再罵,我和來財一樣,當兵去,讓子彈穿個窟窿算球了,省得你看我不順眼。”
老九就噤了聲,衝著門外“呸呸”了兩聲,說“把你個灰鬼,說灰話哩,過了年要給你說媳婦哩,怎就說這晦氣的話。呸。”
老九罵歸罵,對這兩個兒子還是疼愛的,連一句晦氣的話都不舍得說。
老九剛罵過四油,四油就找上門來了。
四油也是聽到老九罵他,才找上門來的。
“我沒招你,沒惹你,大清早的你就罵上我了?”
四油一腳踢開老九家的門,氣勢有點凶。
老九在彆人頭上慫,在四油頭上橫,他脖子梗了梗,說“就說你了,你怎麼地吧,我說錯了嗎?你不是懶漢光棍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吵吵上了。
老穀子來井台挑水,兩人吵架的聲音驚動了他,就走過來勸架。
老穀子先說四油“老九也不是專門說你,他說娃娃呢,也就打個比方,犯得著你這樣嗎,鄉裡鄉親的,也不怕彆人笑話。”
四油突然就哭了,哭著說“老穀子哥,狗日的老九欺負我恓惶人。”
老穀子“撲哧”一下笑了,就說老九,“你也是,怎麼能當著四油麵那樣說他呢,他也不想打光棍,這不窮嘛。”
老九和老穀子不對付,但他覺得這件事上自己有點過分,就把自己的旱煙鍋子遞給四油,給他點著了火,說“大男子漢,還留下兩滴尿水來,來,炕上坐,吃一碗飯再走,這可是今年打下的新小米。”
四油吸溜了一下鼻涕,說“不吃,我做上了。”就和老穀子一道走了。
四油一邊走著,一邊還吸溜著鼻涕,說“老穀子哥,你說我是不是要打一輩子光棍呢,這世道亂紛紛的,狗日的小鬼子,也不知道甚時候才能回他東洋老家呢。”
老穀子歎了一口氣,說“我不也是光棍嗎?我聽說六六娘要和你一塊過,有沒有這回事?”
四油有點害羞了,說“這話六娘說過,可她的主意一會兒一變,我也吃不清。再說她在村裡的名聲不好,有那麼多相好的。”
老穀子說“你還嫌棄上了?她不也沒辦法嘛,一個婦道人家拉扯著一個娃,日子肯定不好過。她就是樂意跟你了,你拿甚麼養活她娘倆?”
四油說“我這不也是光棍一條,沒心事過日子嘛,要是有了婆姨娃娃,我也能變勤快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就聽到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在堖畔上傳來“四油。”
兩人同時抬起頭來,見六六娘在堖畔上衝著四油招手。
老穀子就胳膊肘杵了一下四油,示意他趕緊過去。
六六娘說“你腿也好了,怎就不來看我呢?有一捆柴禾在柳葉溝那裡了,你給我往回背一下吧。”
四油還在那兒愣著,老穀子說“還愣著乾甚,趕緊背柴去。”
四油忙滿口答應著,屁顛屁顛背柴去了。
六六娘又叫聲“老穀子哥,怎不見你來我家串門,我可是給你留著門呢。”就給老穀子拋過來一個媚眼。
老穀子沒理她,氣哼哼地挑水去了。
六六娘就在背後數說他“哼,假正經,扒灰燒兒媳的灰老漢。”
挑回去一擔水,老穀子又來挑第二擔,就又遇到老九。
老九也是挑水來的。老穀子說“狗日的四油,怪可憐的,我看他和六六娘倒是挺搬配的,兩人也有這個意思,要不咱給說合一下?”
老九說“這是好事,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勝造七級浮屠,我看行。”
兩人說乾就乾,放下水桶,一起來到六六娘窯裡。
六六娘先紅了臉,心想這兩個灰老漢,也不分個先來後到,一起來了,讓她怎麼接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