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就到了中秋。
雖然福華長公主,如今已經不喜歡周昭如這個兒媳婦,但周昭如畢竟還是安遠侯府的侯夫人,明元渡的原配正妻,還掌著中饋大權。
中秋宴席一事,還是由她籌辦的。
福華長公主也沒說什麼。
她年紀大了,心裡到底還是盼著,一家人能闔家歡寧的,也不想去做那討嫌惹事的惡婆婆。
隻要周昭如彆再惹出什麼幺蛾子,她自然也不會做什麼。
中秋為團圓,要舉行家宴。
這也是安遠侯府這十年來,第一個團圓飯,周昭如帶著葉昔和姚千雲,一大早就忙活起來了。
府裡上下要打掃。
各家各戶走得近的,要送禮。
晚上的家宴還得安排。
這一早上,各房就開始忙碌起來,就連一直在外麵鬼混的明三爺明元安,也在昨日趕回來了,還拿回了他之前,特地跑去鄰鎮買給福華長公主的畫。
至於他這陣子在外麵,究竟是為了買畫,還是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福華長公主就算再喜歡畫,也看不慣他這副混日子的浪蕩樣子。
瞧見明元安的時候,難免要說他“我從不拿你跟你大哥、二哥去比,但你好歹也給我老實本分些!你大哥、二哥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我不盼著你能振興家族、光耀祖宗,但府外的事,你總得顧好。”
“你說說你,就讓你管幾家鋪子、幾個莊子,你讓你二哥替你幫了多少忙!”
福華長公主越說越氣。
明元安今年三十有六。
明家都是一脈相承的好相貌,明元安跟他兩位哥哥一樣,都是生得五官標致,濃眉大眼。
明元安因為整日沒什麼正經事乾,不用受那每日早起晚睡的苦,年紀又要小幾歲,倒是比他兩位哥哥更顯得養尊處優一些。
隻不過身材沒他兩個哥哥好。
他雖然也高,但看起來也有些胖,寶藍色團福紋衣裳外的腰間,係著一個半指大小的皮革帶,勒出一個微胖的身形。
他平日很少聽得進去誰的話。
這要換做明元渡,明元安絕對要跟他嚷嚷起來了。
但現在說這話的,是他老娘。
明元安雖然混賬,但還是有些孝道的,此時便埋著頭聽著,間或表示一聲“我知道了”、“我會改的”、“娘,您可彆為了我壞了自己的身體,您要氣壞了身子,就是我的罪過了”……
態度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但是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不知道了。
餘光一瞥身後有個紫衫少女進來,明元安的眼睛登時一亮,立刻喊道“我的親侄女,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你快陪著你祖母好好說話,我先去忙了。”
“娘,我去外麵看看二哥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待會跟他一起過來!”
明元安說著,也不等明錦給他請安,就匆匆與福華長公主告辭了。
一看就是不耐聽訓,跑路了。
“這混賬!”
福華長公主看著他跑得飛快的身影,氣得直拍桌子。
明錦走上前,柔聲安慰老人“今日是中秋,大好的日子,您就彆跟三叔生氣了。”
“這混賬打小就沒個正形,說他幾句就要跑,從來都聽不進我的話,我真是……”
福華長公主歎了口氣,到底沒再說了。
明錦把茶盞遞給人。
福華長公主伸手接過,卻沒喝。
她握著這一碗茶,歎氣道“我有時候覺得我真是失敗。”
明錦怔了怔“您為何這麼說?”
福華長公主看著院子裡那一株常青樹,那是她嫁進安遠侯府的那一年,她跟她丈夫一起種下的。
白駒過隙、歲月流逝。
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經四十年過去了。
福華長公主沉默許久,才看著那棵樹說道“我膝下就你爹和你三叔,你爹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我送到我娘家去了。”
明錦知道這事。
她那位父親,從小就是在西北的莊家長大的。
莊家靠養馬發家,之後又統籌了一支莊家軍,為大乾的開國立下過汗馬功勞,隻可惜莊家子嗣不豐,她曾外祖父就生了祖母一個。
“你曾外祖父故去之後,莊家就大不如從前,沒個正經的莊家血脈,都是些外姓人管著,那邊就想讓我把你爹過繼給莊家,好讓他接管莊家和西北的軍營。”
“你爹是我跟你祖父的第一個孩子,我跟你祖父自然不肯你爹這樣過繼過去,但莊家那時候也亂得很。”
“你沒去過那邊,不知道那邊的人都很認血脈和傳承。”
“要是有莊家的血脈,他們倒不至於鬨,可若是沒莊家的血脈,那底下的人自然是誰也不肯服誰。”
“我不願你祖父打下來的基業就這樣沒了,也不忍那些跟著你曾外祖父的叔伯們,鬨得不可開交,彼此傷了和氣,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隻有一點,你爹還是得姓明,長大後還是得回來接管安遠侯府。”
“那邊雖然不滿,但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