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讓已經在鬆翠齋跪了快有兩刻鐘了。
他舊傷未愈,昨夜又跪了一天的祠堂,渾身酸痛、大腦昏沉,若不是神智還算清楚,恐怕他早就要暈倒了。
他跪在屋中。
福華長公主並未出來見他。
成姑姑和翠微倒是先後勸了他好幾回了,讓他先回去歇息。
可明景讓從來都倔。
以前如此,如今也一樣。
二人勸說未得,看著他的目光也變得無奈至極。
自然。
除了無奈之外,還有彆的。
成姑姑輩分大,身份也與普通的媽媽不一樣,有些話,翠微不能說,她卻可以說。
“八少爺,您這樣跪在這,又有什麼用?”
“長公主被折騰的,昨兒夜裡都沒怎麼睡好,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睡幾刻,您是非要吵得她不得安寧嗎?”成姑姑話裡指責未曾掩藏,顯然也是有些埋怨上明景讓了。
明明前些日子還好好的。
她們這處鬆翠齋,從奴婢到主子,哪個不是笑容滿麵?長公主就更加不用說了。
現在倒好,郡主走了,長公主也跟著病了。
長公主年紀本來就大了,何況這次還是心病,陸太醫來看過,也隻是歎氣,開了些靜心的藥,囑咐她靜養。
她們現在小心翼翼的,已經儘可能避著讓長公主去煩心那些事了,八少爺倒好……明知道長公主心裡對他有怨,還偏要這個時候過來。
成姑姑如何能不生氣!
“我,我沒有……”
明景讓抬頭,他被說得麵露無措,他沒想過惹祖母不開心。
他就是……
“我沒想過讓祖母不開心。”
“我就是……”
他神色茫然。
就是什麼,他不知道。
這個從前桀驁不馴,張揚驕傲的少年,此時好像變了個人。
他的傲骨不在。
魂不守舍,無所適從。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想道歉,我想賠罪,可沒人聽我的。”
“成姑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明景讓說著說著,那哭得血紅的眼睛又滾下了兩串眼淚。
成姑姑見他這樣,一時也變得沉默了下來。
她也是看著明景讓長大的。
知道他以前性子如何,那是連侯爺、侯夫人都管不住的主,如今卻哭得跟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似的……她心裡的那點埋怨和指責,一時也有些吐不出來了。
成姑姑看著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您做事之前,為什麼不多考慮下?”想也能知道那位被趕走的主,是怎麼哄他們這位八少爺的。
成姑姑心裡當真是恨得不行。
恨那位鳩占鵲巢,還站不好自己應該站的位置,想要太多,把家裡搞成這樣;也恨八少爺糊塗行事,把郡主逼得離開;更恨侯爺利益為上,把長公主都給氣倒了。
可事到如今。
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有些事,就跟開弓的箭一樣,開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再看明景讓,成姑姑的目光變得更為複雜起來。
“您回去吧,長公主這邊,回頭老奴會與她說的。”
“您這會來見長公主,能讓長公主與您說什麼?”
“再過陣子,等長公主氣消了,您再過來。”成姑姑到底還是沒舍得與明景讓說重話,跟他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明景讓低著頭沒說話。
他過來,一是想與祖母說下,自己打算去參軍的事,二來也是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他想了一天一夜,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明錦賠罪。
在這個家,祖母與她的關係最好。
明景讓就是想過來問問祖母……可其實就算問了祖母又有什麼用?很多事都回不去了。
她也不可能原諒他了。
想到她剛回來時。
那會他還覺得她裝模作樣,故意挑事,當麵一套、背麵一套,明明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還哄得所有人都相信她。
現在卻想,她若是還肯這樣對他,也總比從此不理他要好。
明景讓想到這,心裡立刻變得更為痛苦起來,就像是被成千上萬根密密麻麻的針紮著,那種疼痛感直接把四肢百骸都蔓延過去了,他除了佝僂身子,把自己蜷縮起來,其餘什麼都做不了。
“……謝謝姑姑,我知道了。”
明景讓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不知道祖母什麼時候才肯見他,或許要等很久很久,他隻能先與人說道“勞煩姑姑替我與祖母說一聲,我打算以後不去國子監了。”
成姑姑一聽這話就皺了眉“離開國子監,那您想做什麼?”
明景讓抿唇道“我想去參軍,我原本就不是讀書的料。”
“什麼?”
成姑姑愣住了。
旁邊的翠微也睜大了眼睛。
“參軍?您……”
成姑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遲疑許久,最終還是咬牙道“老奴去看看長公主起來沒。”這事太大,她也不敢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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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就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