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將心臟放在電子秤上稱重,“350克,略大於正常範圍,死者生前可能有一定程度的心肌肥厚。”
在檢查腹腔時,張林發現了異常。死者的胃內空虛,僅有少量淡黃色的液體,而腸道內的食糜已基本排空。“根據胃排空情況,死者最後一餐應在死亡前68小時左右。”他提取了部分胃內容物和腸道組織,“送去做毒物檢測和食物成分分析,看是否能找到有用線索。”
最後是對分屍傷口的細致檢查。張林用放大鏡觀察每一處切割麵,“電鋸造成的創口,邊緣整齊,有明顯的鋸齒狀痕跡。”他測量著傷口的深度和寬度,“分屍時,凶手應該是先從四肢開始,再處理軀乾,手法雖然不算專業,但效率很高,推測使用的是功率較大的工業用電鋸。”在死者腰部的紋身殘跡處,他提取了皮膚組織和色素顆粒,“分析紋身顏料的成分和年代,或許能找到死者身份的線索。”
解剖持續了近五個小時,張林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當他完成最後一項記錄,將解剖工具放入消毒容器時,看著解剖台上重新變得完整卻已失去生機的屍體,心中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他知道,這些嚴謹的解剖過程和詳細的記錄,將成為揭開案件真相的重要依據,而自己,正是那個為死者發聲、讓真相大白的人。
刑偵支隊的電子檔案室裡,空調外機發出令人煩躁的嗡鳴,與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擊聲交織成一曲沉悶的樂章。小周站在白板前,用紅筆重重圈出死者特征:4550歲男性、右利手、腰部火焰紋身、銀汞合金補牙、身高175左右。\"今晚必須從失蹤人口係統裡篩出符合條件的人,\"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大家打起精神,任何一個細節都可能是突破口。\"
小組成員們各自就位,二十台電腦屏幕同時亮起,藍白色的冷光映照著眾人疲憊的臉龐。實習生小林盯著麵前密密麻麻的表格,忍不住抱怨:\"全市近半年的失蹤人口就有1800多條記錄,這要查到什麼時候?\"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機械地滑動,每刷新一頁,都要忍受係統長達十秒的卡頓。
老刑警老周推了推老花鏡,布滿血絲的眼睛湊近屏幕:\"彆光看電子檔案,2020年以前的記錄還得翻紙質卷宗。\"他拉開檔案櫃,泛黃的文件散發出一股陳舊的黴味,\"這些手寫登記的錯彆字一堆,有的連出生日期都能寫混。\"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展開一張皺巴巴的登記表,上麵的字跡龍飛鳳舞,幾乎難以辨認。
\"重點關注從事體力勞動的男性,\"小周在過道裡來回踱步,\"死者右手虎口的老繭,說明長期使用工具。還有這個,\"他指著投影幕布上放大的牙齒x光片,\"銀汞合金補牙在現在已經很少見了,要找十年前有過牙科治療記錄的人。\"
技術員大劉突然咒罵起來:\"這破係統又崩潰了!剛才篩查到的200條疑似記錄全沒了!\"他瘋狂敲擊鍵盤,屏幕上不斷彈出錯誤提示框,急得額頭上青筋暴起。\"早說該升級服務器了,\"他抹了把汗,\"每次關鍵時候掉鏈子。\"
小林盯著一張模糊不清的身份證照片,幾乎把臉貼到了屏幕上:\"這照片根本看不清五官,係統還要求做麵部比對,這不是刁難人嗎?\"她嘗試調整圖像清晰度,但噪點反而更加嚴重。老周探過頭看了一眼,無奈地搖頭:\"這種2015年以前的掃描件,能有個大致輪廓就不錯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淩晨兩點,辦公室裡的氣氛愈發壓抑。咖啡壺早已見底,泡麵盒堆成了小山,空氣裡混合著煙味、汗味和速溶咖啡的苦澀。小組成員們的眼皮越來越沉,敲擊鍵盤的節奏也變得拖遝。
\"你們說,\"小林突然打破沉默,\"凶手這麼殘忍地分屍拋屍,會不會是想隱瞞死者身份?說不定這人根本就沒報失蹤。\"她的話讓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空調出風口的風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
老周翻著厚厚的記錄本,突然停了下來:\"這個有點像,48歲的貨車司機,三個月前失蹤。\"他把屏幕轉向小周,\"但記錄裡沒提到紋身,牙科記錄也不全。\"小周仔細查看資料,最終搖了搖頭:\"身高對不上,而且他左撇子。繼續找。\"
大劉好不容易恢複了係統,重新開始篩查。\"按新條件篩選後還剩537條,\"他的聲音帶著疲憊,\"但大部分都沒有完整的體貌特征描述。\"他隨機點開一條記錄,頁麵上隻有簡單的幾行字:\"男性,約50歲,失蹤於xx菜市場,穿深色外套。\"
\"這怎麼比?\"小林崩潰地趴在桌上,\"連身高體重都沒有。\"小周拍了拍她的肩膀:\"彆灰心,把這些列為待核查對象,明天聯係派出所補充信息。\"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指針已經指向淩晨三點,\"大家再堅持一下,天亮前完成第一輪篩查。\"
晨光漸漸染紅窗欞時,小組成員們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個小時。白板上貼滿了便簽紙,標記出的37條疑似記錄,最終都因為各種不符被劃掉。小周看著疲憊不堪的眾人,聲音裡也帶著一絲無奈:\"先休息吧,下午繼續排查周邊城市的失蹤人口數據庫。記住,真相往往就藏在這些枯燥的比對裡。\"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清晨的陽光灑進來,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挫敗感。小林收拾著桌上的資料,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漫過了寫滿筆記的紙張。她呆望著漸漸暈開的字跡,突然覺得,這場與海量數據的較量,就像這被水模糊的文字一樣,讓人看不清方向,卻又必須堅持下去。
會議室的百葉窗將晨光切割成鋒利的條狀,斜斜地投在布滿指紋的白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