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忽然感覺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當今天子自弱冠起便投身行伍,二十年來東征西討,可謂馬上皇帝,豈會沒有一統山河的進取之心呢。
隻不過,一個國家發起戰爭往往會選擇一個合適的契機,比如在敵國內部不穩時出兵以確保更大贏麵,己方也能少一些損耗。
夏侯獻看著武功水的儘頭消失在群山之間,忽然說道:
“蜀中天險得天獨厚,素來容易割據自安,季彥以為滅蜀之後該如何處之?”
裴秀一愣,絲毫沒跟上夏侯獻的思路。
是我聽漏了什麼嗎?陛下怎麼已經開始考慮治蜀的事了?
裴秀思索起來。
攻伐蜀國勢必是要興師動眾、曆儘艱難,誰都不希望好不容易攻下的地盤沒幾年就亂起來。
日後治理蜀地的定然要選擇心腹重臣,甚至還會有皇子出鎮,但這種最基本的事陛下沒必要特意問他。
沉默一陣,他終於說道:“蜀地之險一在秦川,二在夔門,二者失其一,蜀地不保。”
“臣以為,可將益州一分為二,將漢中、陰平、梓潼、廣漢、涪陵、巴、巴東、巴西拆分出來,新設一州。”
“將蜀地天險儘數分離出來,可以從行政上使兩州難成一體,互相約束,如此可大大減少蜀地割據的可能。”
這是裴秀擅長的領域,他仿佛腦海中就有一幅地圖,已勾勒出了新州的輪廓。
夏侯獻心中也浮現出大致的地圖,按裴秀這樣劃分後,益州就僅剩下四川盆地和南中那幾個郡了。
他的目光落在裴秀臉上,記得城中休整的時候往往紅光滿麵,可一到行軍路上,臉色就變得頹廢,缺乏活力。
“最近還在服散嗎?”夏侯獻的聲音像是長輩責問子侄。
裴秀不敢隱瞞:“在雍縣的那天服了一次。”
“難受嗎?”夏侯獻露出溫和的笑容,使得氣氛緩和了許多。
裴秀跟著笑了笑:“回陛下,其實臣這一路憋得挺難受的。”
“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郿國了。”夏侯獻笑著拍了拍裴秀的肩膀,上車去了。
不多時,那邊又傳來夏侯獻的聲音:“少服點吧。”
裴秀不知所言,拱著手愣在那裡。
....
入夜,郿國縣寺。
房內點著燭火,宮女們有的端來盛著熱水的木盆,有的為天子更衣。
夏侯獻脫下布襪,伸腳進去,暖洋洋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
羊徽瑜吩咐完宮女,從側廂走了進來:
“郎君,有人自稱是校事令劉達,請求覲見。”
“讓他進來。”
“嗯。”
自賈充成功“洗白”做了朝堂重臣後,校事令這個位子,夏侯獻就不想讓用賈充的人了。
賈充本來想讓他弟賈渾擔任,夏侯獻就沒同意。
校事府這類特務機構如果不直屬皇帝,那便失去了意義。
範陽涿縣人劉達是劉淑媛的堂弟,寒門出身,劉放在明帝一朝被放逐後,更加落魄了。
夏侯獻發現這個年輕人行事果決,為人低調,決定留在身邊用。其實最主要的是,他在朝中幾乎沒有任何關係網,做起事來很少會瞻前顧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