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無聲敲打著地麵。
巴西郡閬中縣外的黃家莊園前,黃慈走下牛車,擺手讓僮仆解套。
門仆快步走了過來,舉起一張油紙傘為黃慈遮雨,自己則任由雨水打濕衣發。
黃慈撥開傘麵,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長歎一聲,向莊園深處走去。
閬中黃氏世居蜀中,乃巴西大戶,頗有家資。
毫不過分的說,不管是何人執掌巴蜀,黃家人都能混得風生水起。
即便是如今這個“荊州人遍地走,蜀地人不如狗的朝局”,黃氏依然能憑前任族長黃權的麵子混上仕途,甚至還是廟堂裡的官。
什麼?你說黃權叛漢,還做了人家的車騎將軍、育陽侯?
那不重要。
先帝當年說了:“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遂待之如初。
黃慈不清楚當年先帝伐吳時的細枝末節,隻是道聽途說了一些。
似乎是先帝臨陣決策失誤,把阿兄給賣了,阿兄不願投吳狗,隻得北上投了正在觀戰的曹魏。
唔...如果從結果看,投魏要比投吳好得多,不僅名聲好,待遇也不差。
想那範疆、張達,當年投了吳王轉眼就分頭行動,而糜芳、士仁雖然是帶著很大籌碼投吳,不好卸磨殺驢,但也是查無此人了。
這麼一對比,魏國君主對降將還真挺不錯。
阿兄黃權官職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雖然沒啥實權,但富貴終老,比不少人都強了。
龐士元的那個弟弟叫什麼來著,呃,記不清了,反正就聽說當年曹丕還因人家夫妻破鏡重圓,專門召見表示嘉獎呢。
這般想著,黃慈走進一間房舍,命人煮茶。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族中的幾位長老齊聚此處。
黃慈讓女婢給眾人上茶,隨後開門見山道:
“想必諸位都已知曉,漢壽已經丟了。不僅如此,守軍甚至沒有抵抗就直接放棄葭萌關。”
黃氏眾人默然不語。
要知道劍閣與漢壽戰略地位是不同的。
劍閣守的是梓潼——涪城——棉竹——成都一線,實打實的蜀漢命脈。
而葭萌關則是通往巴西治所閬中縣最近的關隘,這兩條路不是一個方向。
漢軍放棄葭萌關,這意味著巴西最富裕的閬中、西充國、南充國被一並放棄了。
“劉氏氣數已儘,我黃氏要早作打算。”黃慈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
聞言,黃盛說道:“據我所知,魏軍尚未徹底掌控漢中,漢、樂二城仍牽製著他們數萬軍隊。”
“而且此前薛太守說此乃衛將軍的疲兵之計,魏人孤軍深入,現又在劍閣止步不前,隻待魏軍糧儘,必會潰走。”
打仗這個東西,有時候真說不準。前期一片大優勢,突然暴死的戰例也不是沒有。
這其實就是抉擇的時候,萬一薑維頂住了,魏軍無奈撤走,那他們可就不是歸正,而是叛亂,到時被清算是必然之事。
然而黃慈的態度卻依舊堅定,大聲道:
“彆聽那薛齊胡言亂語!戰報能騙人,戰線可不會騙人。明明是節節敗退之勢,卻讓他說得好像儘在掌握一樣。”
他對一郡之長直呼其名,不是沒有理由的。
一來是因為黃慈已決心歸正,不打算給劉氏陪葬。
二來,你薛氏是什麼東西?陳郡難民!
若不是當年僥幸跟著劉備入蜀,怕是早在中原混戰中化為齏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