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道理,”岸田吐出個煙圈,“幾十年來,野間家一直都是這麼乾的。社長這一脈,一方麵想儘各種辦法收購家族成員手中的股票,另一方麵又在公司裡把他們隔離在核心權力之外,隻能擔任顧問、總監這種徒有虛名的職務。同時不忘記重用外姓出身的人,以儘可能加強自己對公司的控製。”
“我離開講談社時還是這樣。至於關於現在的情況,就隻能問你們入江課長了。”
“這幾年也一樣。”
入江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將麵前的酒一口飲下,話語中似乎多了幾分力氣。
“最近幾年,家族派手中隻剩下辭典局、兒童局這種無足輕重的部門,核心的漫畫、雜誌和文藝業務完全在外姓派手裡。”
“上一任社長在世時,念及舊情還不至於做的太狠,維持住了家族派和外姓派之間最後一點平衡。既依靠外姓派打壓家族中的反對聲音,同時又利用家族派手中的股票,約束那些外姓出身的高層。”
“不過隨著上一任社長在今年三月意外離世,一切都變了。新任的野間省伸社長一直對家族派不滿,也和外姓派走得很近。所以他上台後立刻進行了人事清洗,將家族派的人統統踢了出去。我們辭典局…”
入江喘了口氣,繼續道,“我們辭典局一直是家族派的地盤,這次也無法幸免。新來的足立局長是外姓派的人,來了後自然要有一番大動作。”
說到這裡,他扯動嘴角,掛上了自嘲般的苦笑。
“或許是我連累了你們。前任局長對我還算不錯,也許在他們眼中我早就成了家族派的人吧,被清洗是早晚的事。而且《日本語大辭典》的修訂計劃也是靠著前任局長才得以通過。雖然不知道他從哪了解到這些消息,但這麼一想,他選擇拿我們開刀真的是再適合不過。”
入江的表情又苦澀了幾分,端起剛剛倒滿的酒杯飲下,卻是一不小心嗆了好幾聲。
短暫的沉默中,清水徹突然想到些彆的什麼。
“岸田桑,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來講談社時,遇到的那個‘山中課長’?”
“那個貨色?”
岸田臉上閃過一絲不屑,轉頭道“入江,他現在什麼情況?”
酒精的作用下,入江的臉已經泛起紅光,舌頭直打哆嗦,話語也開始不受控製。
“他啊…你還不知道嗎?他的嶽父…哦,畢竟一個姓了,應該叫‘父親’。以前的文藝局局長,現在的山中董事,是新人社長的同班同學,算是鐵杆的外姓派。那家夥占著這個便宜,這次也升任文藝局局長,接了他老子的班。”
“那…辭典修訂取消這件事,有沒有可能是他授意的?”
清水徹的推測讓其他幾人都怔住片刻。
家族派與外姓派的公仇,加上他與岸田、入江的私怨,聽上去確實有充足的動機。
但入江隻是晃了晃酒瓶,通紅的雙眼半睜半閉。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反正這種規模的清洗下,我是肯定逃不掉的…不過清水君,你和岸田又不是講談社的人,鬨的再厲害也不關你們的事。與其操心這些,不如今天喝個痛快。”
說著他就轉過身去,對著櫃台大喊。
“老板,再來四瓶燒酒!”
“好嘞。”
“來來來,清水君,你也喝一杯。”
看著被塞到手中的酒杯,清水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作為出版行業規模最大的企業,講談社新任社長掀起的這次大規模清洗,真的隻會局限於講談社內嗎?
這麼想著,新上桌的幾瓶酒已經被一一打開。端起酒杯,清水徹隻能期望自己是有些杞人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