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娛字事!
下了新乾線,又乘著大巴在崎嶇的山路上搖晃一個多小時後,清水徹和宮藤官九郎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岩手縣的久慈市。
在預定的旅館放好行李後,趁著天色還未黯淡,兩人便開始了素材收集工作。不過從行為來看,說是在街頭閒逛也差不多。
作為一個隻有三四萬人口的小城市,久慈市本隻有車站附近略顯繁華,稍遠一些就是低矮的獨棟房屋和大片田地,更遠處則是被純白積雪覆蓋的連綿山脈。
然而,在經受了大半年前地震與海嘯的洗禮後,這點繁華也所剩無幾了。
僅有的一條乾道上行人寥寥,路旁的空地上堆積著被海水泡到泛白的房屋碎片,似乎比當下冰冷的空氣更能讓人感受到寒意。
道路的儘頭,鉛灰色的陰沉天空下,重建工地也因為寒冷的緣故而沒了動靜,使得這座臨海小城更顯蕭索。
拍下些照片,兩人穿過幾條清冷的街道,終於找到家依舊營業的蕎麥麵店,走了進去。
察覺到一瞬間投來的幾道好奇目光各自散去,感受著店內與外麵截然不同的溫暖與活力,清水徹打量著這家小小的店麵。
同廚房融為一體的狹長櫃台,圍著圈配有高腳凳的窄桌,大概能容下七八個人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張僅供兩人使用的小桌,僅此而已。
窄桌前已經坐了三四個人,其中最年輕的也至少有四十多歲,看起來都像是老主顧,正在和店主閒聊著。從他們聊天時的起勁表情來看,似乎沒受到多少災害的影響。讓清水徹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總盯著彆人看也太過失禮,清水徹轉而打量起櫃台前已經泛黃起皺的價目表。須發花白的店主也恰巧看了過來,聲音裡透著十足的中氣。
“小子xxx蕎麥xxx?”
“什麼?”
清水徹愣了下,一時沒聽出店主過於濃重的方言。
“他是問你對蕎麥麵的硬度有什麼要求,”站在前麵的宮藤官九郎回過頭來,神情溫和,“我老家在宮城縣,距離這裡不算太遠,所以差不多能聽懂。”
“普通的就行,麻煩宮藤桑了。”
清水徹找了個外圍的小桌坐下,看著宮藤靠著一手年齡和方言的優勢坐在櫃台前,同店主和食客交談起來。
似是問到了兩人的職業和來意,窄桌前爆發出一陣驚歎,氣氛更熱烈的幾分。
“嗟嗟嗟!”
這應該是表示驚訝的方言吧?清水徹暗自揣測著,轉而打量起店內的其他地方。
門旁幾張褪色的畫似乎是當地清酒的廣告,再往裡是賑災複興的標誌。它們上方則懸著一張畫報,顏色比前者鮮豔不少。
清澈碧藍的海水中,有個身穿藏藍色褂子、戴著護目鏡的女性深潛其中,腰上係著個網兜,看姿勢像是在尋找什麼。畫報的正下方還印著紅色的字樣北之海女。
海女?
清水徹喃喃道。還未來得及仔細觀瞧,蕎麥麵就已上桌,腹中的饑餓感瞬間湧了上來,讓他無暇他顧。
用過晚飯,兩人又向著海岸走去。
被陰雲遮蔽的天空暗了幾分,眼前的大海也失去了晴日裡的碧藍色彩,看上去灰蒙蒙一片。
海麵激蕩不定,幾處漩渦中浮著破碎的漁網和零碎的木屑,被不斷湧來的潮水推動著飄到岸邊,散發出令人不適的腥臭氣息,又繼而被夾雜著鹹味的海風吹散。
感受著迎麵而來的寒意,清水徹望向了遠處深入海中、隻剩隱隱約約一條細線的防波堤。它靜靜立在那裡,將更深處的海麵隔絕在外。
然而在幾十米高的海嘯麵前,防波堤也很難起多大作用吧。回憶起當時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麵,清水徹搖了搖頭。
根本不關注他的想法,潮水又湧上堤岸,濺起了一大片水霧。
回頭望向身後已經亮起零星燈光的城市,清水徹想到了在蕎麥麵店見到的那些人。
對於大海來說,海嘯不過是比潮水稍大一些的起伏而已,那點差異比起橫跨萬裡的海麵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雖然這點差距對住在岸邊的人就是生死之彆。
不過,真要說起來,災害對於人類而言又算什麼?即使會留下難以愈合的傷痛,但隻要活著,就必須也隻能將它埋在心裡,作為生者繼續為當下的生活而努力。
不論是多麼大的風浪,隻要跨過去了,終究會重歸平靜。就像是眼前的海。
望著海麵,清水徹恍惚間感受到了什麼,卻突然聽到旁邊的宮藤官九郎開口了。
“清水君你是在找海女嗎?”
“嗯?”
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清水徹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以為他不清楚何為海女,宮藤官九郎解釋道“就是以徒手潛水方式進行海底捕撈的女性。除了久慈,靜岡縣和九州也有,國外也不少。不過按維度來說,久慈這裡的海女是世界上最北端的海女,所以有北之海女一說。但你現在肯定是找不到的,海水太冷了。隻有每年夏季才會有海女潛水捕撈海膽的表演,到時候可以來看看。”
清水徹想起了那副穿著藏藍色褂子的畫報,轉頭問到“宮藤桑是怎麼知道的?”
“剛才和蕎麥麵店裡的那些人聊天時聽到的。聽他們說當地有個‘豆團湯’也很有特點,明天去嘗嘗好了。還有當地的三陸鐵道也很有趣,可惜因為線路受損暫時停運了…海女、海膽、豆團湯、鐵路,這麼看來,久慈還真是個好地方。”
防波堤儘頭的燈塔亮了起來,有幾艘小船劃破漸漸平靜的海麵,緩緩駛入港口。
清水徹吐出口氣“是啊…”
又突然想起什麼,清水徹看向宮藤官九郎。
“宮藤桑,我有個認識的人就住在久慈,可不可以在離開前抽空去拜訪一次?”
“沒問題。”
“對了,宮藤桑也一起去吧,有關於當地的問題直接問他也方便一些。”
“如果可以的話,那我就冒昧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