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村裡不拆遷,老房子不夠住了,這種情況下怎麼辦?魯主任,您是村主任,您說。”李樂看向魯達。
魯達已經大概知道李樂什麼意思了,笑道,“地隨房走,一般就是分戶,重新申請宅基地。老娘跟誰過,老房子連同宅基地就給誰,誰單過,拍下來新宅基地,自己蓋去。”
“對,可現在沒有宅基地了啊,咋辦?”李樂歎口氣。
此話一出,會議室裡眾人都陷入了沉默和深思。
農村不是城市,誰家沒個兄弟姊妹的?
往日裡因為老人贍養,宅基地、房子的事情,弄得家宅不寧,雞飛狗跳的不在少數,尤其老人去世之後,弟兄們之間勾心鬥角,甚至打的頭破血流的都不是什麼新鮮事。即便事後調解,親人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多了去了。
在站的,有兄弟的琢磨,有子女的琢磨,有老人也琢磨。這要是給征了地去,分的房子多了眼紅,少了更得掰扯。
更何況還有現金呢?那玩意兒才是現的,怎麼分?
而逄芬、陳蟈蟈和夏兆元,互相對視一眼,明顯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絲擔憂。
尤其夏兆元,抿著嘴,憋著氣,這特麼老子剛帶動起來的情緒,就被這禿子幾句話給攪和了,這些鄉下人本來就貪得無厭,自己也是冒著風險提的價,就想著快刀斬亂麻,能拆散一戶是一戶,形成勢頭就好辦。這特麼讓這群人動起腦子來,即便項目能推進,麵臨的也會是一個個獅子大開口。
盯著李樂的眼神愈發不善,要是能當刀使,李樂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可夏兆元的擔憂還沒完,就聽李樂又道。
“各位,咱們這才是第一筆賬,下麵還有的算。”
不行,不能讓著禿子繼續講下去,什麼特麼的三送,來這裡你也得給我盤著,老子不怵。
夏兆元一起身,打斷道,“這位李總,你好像不是來算賬的吧,講了這麼多和你今天要做的,沒什麼關係吧?希望你彆耽誤大家時間。進入正題吧。”
“嗬嗬嗬,夏老板,您急什麼,我說的,和接下來要講的方案有直接的聯係。鄉親們有知情權,也得有自己的判斷,你不能不讓人對關乎一家老小切身利益,今後生活的事情深思熟慮吧?還有,夏老板,注意點風度,商務禮儀您沒學過?還是沒接觸過正規商業場合?要不要我安排人教教您?”
“你,你蟲惑.....”
“那個念古,蟲加皿,臬桀死之鬼亦為蠱。從蟲從皿。皿,物之用也。你不認字兒?”
“我,你.....”
“夏老板,讓人說話說完,小氣吧啦的。”魯達也聽不懂,但不妨礙補上一刀。
“夏總,坐,坐,我也想聽聽這賬怎麼算。”一旁那位洪副縣長忽然也說了句。
夏兆元左右瞅瞅,鼻中出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李樂轉過身,笑容依舊,道,“剛給夏總普及了一下初一下學期的語文生字,鄉親們咱們繼續哈。”
我~~~~~~
“剛說到錢了?哦對,錢,現金。”
“還是這位大哥,我想問,假如哈,您弟弟有本事,自己在燕京買了房,成家立業,不需要您幫襯。您手裡有三十萬,加一套房子。您在沒了地之後,靠什麼生活?”
老哥想了想,“我去燕京打工,或者去附近的廠子、景區找活乾。”
“嗯,好,就算您找了活,不是我說,現在咱們去城裡當農民工,一個月能有兩千?”
“哪有這麼多?我乾過裝修的活兒,燕京工錢算高的,工地上,泥瓦工、木工、水電工、油漆工,沒什麼技術的,普遍都是五十到七十一天,雜工力工,看活大小,三十到五十一天。除非你有技術的大工,那種,一天一兩百的都有。可那,一個月還乾不滿,不穩定。”
“那行,咱們就算一個月兩千塊,您愛人也算上,一個月八百塊,咋樣?算多的吧?”李樂笑道。
“嗯。”
“您家倆孩子,住樓房,沒有地,以後的吃喝拉撒用,水電煤氣這些,全部都得花錢買。孩子要上學,老人要贍養,一個月省省過,能存下多少?”
“一千多得多有吧。”老哥嘀咕嘀咕。
“那看著不少,不過,你們兩口子得為自己以後想想吧,以後乾不動了咋辦?有個頭疼腦熱的,是不是還得看病,養老醫療的,這些是不是錢?”
“這時候,您可能想著,我有三十萬的存款呢,還有利息呢是不?”
“對啊。”
“我不知道您家孩子多大?”
“兒子十五,閨女十一歲。”老哥說道。
“嗯,好,咱們就說,您家孩子都有出息,高三之前都不費勁,考上大學了,這一年學費生活費您算算得給多少?”
“等畢業了,大頭來了啊。您兒子,十年之後,大學畢業,得找媳婦結婚了吧,人姑娘說,沒房子不能結婚,你得給孩子置辦房子吧?您那手裡的三十多萬,夠看?”
“我現在買呢?”
“兜全掏乾淨,一點兒不留?您能保證這之後,就一直月月有進項?大概率,就是個花的多,進的少,一點點消耗完那點補償安置款。”
“再說,還有貨幣貶值呢?咱不說彆的,以前一斤豬肉多少錢?現在一斤豬肉多少錢?以前十塊錢能買多少東西?現在十塊錢能買多少東西?家裡沒地,米麵油菜,都得花錢買了。您這個需要增加的生活成本算過沒有?您那三十萬,十年二十年後還能當現在的三十萬用?”
“我說個實在的,咱們都這個年紀了,文化水平擺在那,想掙大錢,還有多大指望?”
李樂一抬頭,掃了眼會議室裡外的村民,“鄉親們,我剛才給大哥算的僅僅是粗賬,還是最好狀況下的今後的生活,大夥兒都想想,自己能有多少補償款到手裡,以後靠什麼過活?看著現在有了這錢,可許多人家如果沒有後續收入,不精打細算,最後,就是落得個坐吃山空的局麵。萬一再有個病啊災啊,家裡子女再不省心,那點錢,夠嗎?”
李樂話說完,人群中頓時又響起嗡嗡聲,隻不過這嗡嗡聲,和剛才夏兆元講話後的略帶喜悅的興奮不同,壓抑和深沉了許多。
“坐吃山空”四個字開始縈繞在眾人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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