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下,第一排,磨著後槽牙的夏兆元看著台上那個大紅色的投票箱,想起這幾天發出去的小兩百萬現金,實在有些肉疼。
再加上那二十多戶提前領了的拆遷獎金,還有為了打通關係,前前後後花的錢,這特麼北峪村片瓦未動,自己這邊倒是已經砸進去大幾百萬。
越想越來氣,惡狠狠的盯著晃晃悠悠上台來的魯達。
“夏總,怎麼樣?有把握麼?”陳蟈蟈在邊上小聲問道,“按照規定,村民大會隻要投票比例超過三分之二就成,北峪村512戶,超過341戶同意,那就能成。”
“你說呢,特麼錢都花出去了,再沒點效果,你以為我傻逼?”
“那就好,那就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再說,這點小錢,相較於這個項目最後的收益,還不是小意思。”
“小意思?你特娘滴給我大幾百萬的意思意思?”夏兆元不敢得罪陳蟈蟈,隻能暗罵。
“誒,今天逄主任怎麼沒來?”
“逄主任說她今天去市裡開會,他們招商辦的另一個副主任過來的。”陳蟈蟈指了指一旁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夏兆元有些奇怪,聯想起上次在縣大院逄芬的表現,還有這兩天,三五個電話打過去能接通一個,話裡話外,不同於以往,公事公辦的態度,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彆扭浮上心頭。
隻不過還沒來得及多琢磨,就瞧見和洪運肩並肩,笑嘻嘻聊著的李樂,走了過來。
一股無名火頓時充滿胸腔,要論此時,夏兆元最恨的人,魯達第一,李樂第二,特麼的假棒子。
可洪運一走過來,又不得不站起,倒像是在歡迎李樂一樣,心裡那股子膩味,溢於言表。
“夏老板。”
“李總。”
“嗬嗬嗬,噫?瞧您這印堂有些晦澀,眼圈還發黑,怎麼?最近沒睡好覺啊?夜裡給人送錢去了?”
“李總看錯了,天生的。”
“彆介啊,要不,先把眼角的眵目糊擦擦?我們旗下有百貨公司代理全世界各種高檔麵膜,回頭送您幾十盒,敷一敷,提提亮度?”
我尼瑪......夏兆元差點發作,可大庭廣眾,再瞧瞧李樂這自己長寬高乘以二也比不上的身板兒,隻能閉嘴憋氣。
“祝您成功!”走過身邊時,分明聽到李樂說了句。
夏兆元“哼”了聲,一屁股坐下,努力保持著“風度”。可越想越不對勁,憑什麼,我特麼才是贏家。
就在夏老板大腦瘋狂運轉的同時,李樂和洪運挨著,坐到了第一排中間。
“嗬嗬,剛才咱們那說到哪了?”洪運笑道。
“剛才說,農為國本,茲為盛。”李樂回道。
“啊,對對對。”
“無論是尚書說的敬德保民,還是詩經的汔可小康,無論是孔子的仁政,還是孟子的民本,都是植根於農為邦本,本固邦寧的治理理念,是團結協作、守望相助的集體意識,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拚搏精神。”
“你像我一個高中女同學,選調去了川西擔任鄉長,她就告訴我,要切合不同地區的現實實際和經濟程度,實事求是搞發展,不能一味藥治百病.....”
“脫貧是實現鄉村發展的重要前提,鄉村發展是推動共同富裕的基礎,三者之間是鏈條形,環環相扣。要構建起三者之間的有效銜接,壓茬推進,使命傳遞,接力推動發展......更要認清,毫不動搖的堅持組織的堅強領導是保障.....”
洪運越聽笑容越盛,“是,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總的理論基礎,比我們這些人要紮實的多的多。”
“哪有啊,你們才是老師,我就是一個小小的研究生。”
“彆謙虛,前幾天我從這邊回去,和吳縣長專門聊了聊,吳縣長對你說的非常感興趣,想著,咱們除去投資興業這種事,還要聚一聚,談談如何從政策理念上提振鄉村發展。”
李樂眨眨眼,笑道,“求之不得。而且,我回去和我們係主任,還有我的導師也說起了在咱們縣這些天調研的情況,建議他們在之後,和咱們縣搭一個溝通的渠道,一起協力,選擇一個或者幾個村,作為理論結合實際,促進鄉村發展的課題研究基地,和我們燕大的經濟研究院,政管學院一起,提供智力支持,探索出一套基層鄉村在農業、經濟、組織管理上的特色模式和經驗來。看看能不能打造出示範村、榜樣村來。他們,很有興趣,也都很支持的。”
“哦?哦!那好,那好啊,我今天回去,就和吳縣長進行彙報。”
“嗬嗬嗬,洪縣長,彆著急,這邊不還沒投完票麼?咱們有的是時間。”李樂指指台上的紅箱子。
“哈哈哈,也是也是。”洪運點點頭,又湊過來,“吳縣長那邊的意思,文保工作,關係到曆史傳承和文化賡續,我們有責任有義務做好這項工作,才能不愧祖宗和後代。我們不能為了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短視忽視。要是還能利用這些祖宗留下來的寶貴遺產,開發利用,造福今人,遺澤後人,那就更值得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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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一拱手,“謝謝吳縣支持。”
“誒,互相的,相互的麼。再說,這是國法麼不是?”
“是是是,誒,洪縣長,開始了!”
“呋~~呋~~~喂喂喂!都彆說話了,把孩子看好,彆亂跑,老少爺們都看起前麵,開會了啊。”魯達拿起話筒嚷嚷幾聲,戲台下,會場裡,頓時息了聲,隻聽到咳嗽和小孩兒的幾下嘰歪。
“那什麼,今天咱們開村民大會,各組把參會人數報一下。一組?”
“一組七十八戶,今天來了六十二戶!”有人喊道。
“二組?”
“二組一百零八戶,來了八十七戶!”
“三組?”
“三組九十五戶,來了七十七戶!”
當幾個組報完數,魯達看了眼一旁的戴會計,瞧見戴會計點了點頭,魯達說道,“行了,按照規定,村民大會參加戶數,符合比例,現在開會!”
“召集大夥兒來,乾什麼都清楚吧。”
“清楚!”
“知道!”
“不就是投票拆遷不拆遷麼?”
“對,今天呢,就這個事兒。希望大夥都考慮好,慎重投票,你這一票,就有可能決定咱們北峪村,這個傳了五百多年,幾十輩兒人的村子,以後還有沒有,在不在了。決定了咱們這村子,處了多少年的親朋友好鄰居們,是各奔東西還是繼續守望相助,是決定了以後,給老祖先上墳時候,告訴一聲咱們村還有沒有,在不在的大事兒。”
“想好,考慮好,彆為了點眼前利益,就不管不顧。多想想孩子,多想想以後。行了,不廢話了,開始吧,發票!!”
發票、填票、一組一組人開始上台。
場麵沒有往常投票時的紛亂和笑聲連片,人們或者小聲的說著話,或者一臉嚴肅的摳著自己手裡的那張紅紙。
李樂瞧了幾眼,就開始和洪運繼續討論著之後的合作問題。
夏兆元和陳蟈蟈看著上台來的隊伍,一點點的前進,越來越緊張。
“咋樣,有信心沒有。”
“有沒有信心都這樣了。”
“你算了沒?到底有多少戶收了錢了?”
“我自己出的錢我還能沒算?肯定超過比例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陳蟈蟈瞥了眼一旁還在和洪運談笑風生的李樂。
“誒誒,你看那邊。”
“嗬嗬,在這兒裝什麼。”
“我怎麼覺得風頭不對呢?”
“陳鄉長,彆慌,大橘一腚。你要相信鈔票的力量。這年頭,有幾個能不為五鬥米折腰的。”
“呃....是吧,行。”
“等著開票吧。”夏兆元嘴上說著,手心裡,可都是汗。
終於,最後一個組投完,開始了唱票。
鄉派出所的吳所長作為監票人,指揮人把紅紙糊的票箱當著眾人的麵撕開,紅花花的一張張票倒在桌上,隨後,一塊大黑板被抬了上來,上麵就分隔開寫了幾個大字,“同意征收”,“不同意征收”。
“開始了啊,都看好了啊,我開始念,大家夥兒監督啊。”
“等等,我往前站站。”
“彆擠,又特麼不是看不見。”
“誒誒,你上來乾嘛,下去!”
“抓緊啊,報數,回家還得做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