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那麼容易啊!”陸陽自嘲地笑了笑,搖搖頭,“第一次考大學被我爸摁著頭考了經貿,畢業進了公司,朝九晚五,日子一眼看到頭。可那電影院裡黑下來,銀幕亮起來的感覺,就跟鬼似的纏著我。”
“老琢磨,憑什麼彆人能把人心裡頭那點東西挖出來,擺到光天化日下頭?熬了兩年,實在憋不住,給家裡攤牌,辭了職,重新貓回高三那籠子裡啃書。”
“嘿,您猜怎麼著?”
“老背鯨人起來就這麼一出兒,內叫一個地道,內叫一個美~~~~”
“嗨嗨嗨,不能地獄啟示。”
“嗬嗬。”
“就,再進考場,感覺像偷了彆人的人生重活一遍。”他語氣輕鬆,帶著點混不吝的自嘲,可那眼神卻亮得像淬了火的刀片子,映著窗外。
李樂沉默地聽著,捏起一塊兒塞嘴裡,“現在呢?進了燕影,感覺離你心裡那‘有勁’的東西,近了還是遠了?”
陸陽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啃西瓜的速度更慢了些,盯著手指頭上殘留的一抹紅色水痕,像在組織語言。
“學校嘛,就技術、理論、大師名作,天天灌。可這玩意兒,我總覺得.....現在滿大街飄的那些東西,就....”陸陽皺了皺眉,似乎在尋找一個確切的詞,“味兒不對。太浮,太假,要麼傻樂嗬,要麼硬撓你胳肢窩,要麼就塞一堆大道理,跟填鴨似的。”
語氣裡帶著困惑和不甘,“電影,不該是給人喂糖精或者灌藥湯子吧?”
“糖精?藥湯子?”李樂重複著,貓咪唇翹起,可怎麼看都帶點嘲諷,“你這還是太理想主義了。糖精藥湯子?往後啊,怕是連這點東西都懶得給你弄了。”
陸陽不解地抬頭:“啥意思?”
李樂的目光越過陸陽,看向窗外那片被烈日曬得發白的天空,聲音不高,有些像磨刀,粗糲,“意思就是,以後可能有那麼一天,電影,根本不需要你費心琢磨什麼演技、什麼劇本、什麼引人琢磨的核,通通不需要!”
“它們隻需要一樣東西,營銷。”
“比如某種肉身奇跡,成為橫掃市場的核武器。鋪天蓋地的營銷廣告話題,把一個概念鑄成票房神器,鋪天蓋地的吆喝,把人耳朵磨出繭子,腦子吵成糨糊,然後把人哄進黑漆漆的屋子,往他們眼前塞一堆屎。帶著巧克力味兒的屎。”
“屎?”陸陽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手裡的西瓜仿佛瞬間失去了甜味,沉甸甸地墜著,盯著李樂,像被這突兀而粗鄙的比喻定住了,“你這也太邪乎了吧?觀眾又不是傻子。
“邪乎?”李樂笑了笑,“投資回報要的是快錢,是流水線,是能套用的模板。演技?那是個人功夫,太慢太貴。劇本?費腦子,還容易出幺蛾子。引人思考?搞不好就踩了線,風險太大。觀眾?”
“觀眾習慣了被喂什麼,就會張嘴要什麼。拿錢砸出熱點,製造流行,告訴你這就是好的,這就是你該看的。一遍、十遍、一百遍,假的說多了,也就成了真的。屎吃慣了,也就忘了飯是什麼味兒了。”
宿舍裡隻剩下風扇單調、吃力的嗡鳴,像一架老舊的紡車,吱呀作響。
陸陽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瓜皮邊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你說的,是不是,錢?”
“或許,叫資本更合適。”李樂擦擦手,“我們不妨設想一下,當觀眾被當成傻子,喂多了屎,電影這個製作從業的圈子越來越封閉,越來越陷入自我狂歡之後的結局是什麼。”
陸陽剛要張嘴,卻被李樂打斷,“產業,陷入結構性窒息。”
“影院逐利將黃金場次,中小影片在剩餘場次中苟延殘喘,然後形成強者通吃的壟斷格局。而最頂部卻陷入自嗨式豪賭,在明星、ip的賭桌上瘋狂下注,原創和中小成本製作淪為幽靈,這獎那獎的紅毯上的星光不過是為殯儀館中的電影塗抹的最後粉底。”
“你這有點太危言聳.....”
“不,還有,觀眾被喂多了屎之後終於選擇用腳投票,敲響喪鐘。對庸作的容忍度已降至冰點。他們拒絕為廉價特效買單,更唾棄被營銷話術綁架的情緒稅,不願意花錢再去瞜一部一百分鐘的廣告。”
“泡沫破裂後,暴露出的是創作脊梁的徹底缺鈣,精神被蒸餾成了蒼白口號,傳統符號的流水線搬運中,文化自信淪為一場廉價的自我感動,之後,觀眾就會給電影的棺材板上,頂上最後一顆釘子。”
“而,電影的墓碑上,隻配刻下一行字,這裡埋葬著因脫離群眾被絞殺的藝術,以及自願殉葬的創作者。陸陽,如果是你,到了那時候,你是在營銷的迷煙中狂歡至死,還是剖開腐肉重鑄創作脊梁?”
“我......那我就,坐在冷板凳上拍!”陸陽猛地挺直了腰杆,眼神灼灼地迎著李樂的目光。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知道冷板凳硌屁股,知道沒多少人看,可我就想拍那種,能讓人心裡頭咯噔一下,半夜睡不著覺的東西。哪怕就一個人看進去了,哪怕最後就我自己守著那堆膠片,我也認了。”聲音不高,卻透著堅定。
“這就是口熱乎氣兒,不能讓它涼了!要是連這點兒心氣兒都守不住,還折騰個什麼勁兒?”
李樂沒立刻接話。隻是笑,似乎在掂量陸陽話裡的分量。
窗外的蟬鳴驟然拔高,尖銳地撕扯著午後的寂靜,風扇依舊吹著粘稠的熱浪。
“行,挺好,”李樂咬了一口西瓜,“那就,好好守著你的冷板凳吧。”
“這口熱乎氣兒,要是真能焐熱了,說不定哪天......”
李樂沒說下去,隻是把瓜皮再次扔進簸箕裡,“哐當”一聲輕響。
陸陽沒追問那“說不定”後麵是什麼,隻是低頭,想著對麵這人剛說的可能。
。。。。。。
“路上慢點兒。”
“知道,對了,明天我帶個朋友來幫忙。”
“行啊,求之不得。”
“走啦!”
捷達王開走,李樂伸了個懶腰,看著操場那邊信科的二連攪起的煙塵,聽著一陣陣吼聲,又瞧見再遠的一邊,十一連的女生正在樹蔭下嘻嘻哈哈的吃著雪糕,嘬了嘬牙花子。
“李樂,李輔導員~~~~”
一聲喚,李樂忙走過去,“聶處長,咋了?”
“那什麼,正好見你,就不打電話了。晚上彆忘了去團裡開會。”
“開會?開啥會,日曆上不是沒這安排麼?”
“臨時加的,王團長說,明天的打靶,接觸的是真家夥,得做好安全教育工作,讓各班輔導員一定一定要把注意事項和禁止行為傳達到每個軍訓學生那裡。”
“哦,幾點?”
“七點半。然後再給各班開會教育。”
“好嘞,明白!”
“就這事兒,走了啊,我去通知其他人。”
打靶啊,李樂一抬頭,看到西邊的紅霞滿天,哼哼著,西邊兒太陽就要落山遼~~~打工滴人兒還得加班搞~~~~米騷拉米騷,拉騷米豆瑞,老板真是~~特麼滴黑!嘿,真t黑!
喜歡回檔:換個姿勢再來一次請大家收藏:()回檔:換個姿勢再來一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